太平世,左江,江水滚滚,裹着竹排一路东下。有老道立于竹排之上,观望两岸山景,不由一阵怅惋。
时近傍晚,夕阳斜照,江水似火,有农夫头戴斗笠踏江而来,飘然落下,与老道四目相望。
片刻之后,老道问:“郑道友也要走么?”
老农叹道:“不走不行啊,铉冥道长。”
铉冥道长奇道:“你这宣茗二字,差得有些远吧?不是只查禺京、玄冥么?老道我逃离还情有可原,郑道友也查,就说不过去了吧?”
老农名叫郑宣茗,是太平世一位普通合道,平素少与人争斗,只以灵植为生,没想到也被这次事件波及了,他苦笑道:“禺京乃轩辕氏之孙,咱们这位孟岐啊,也不知是为了讨好轩辕氏还是惧怕禺京找他麻烦,但凡谐音者,乃至音近者,皆令更名。我若未入合道也就罢了,既入合道,他怎么敢放过我?”
铉冥道长愤然:“胡闹!”
郑宣茗道:“若真是轩辕氏坐稳了天庭,为其更名也就罢了,为禺京更名……他乃幽冥世尊,关我太平世何干?我这名姓用了数百年,我不想换,只能走了。”
铉冥道长慨然:“不错,就是不想改,他禺京不配我等改名!为尊者讳?嘿嘿,他是世尊没错,真值当我等尊奉吗?”
郑宣茗重重点头:“不迎他这股歪风邪气!”
两人相视一笑,郁闷的心情突然舒畅了起来,郑宣茗问:“道长,入春秋世可不验符诏名姓,是真的吗?”
铉冥道长点了点头:“鸾仙托人密传给贫道的消息,彻查诸天的符诏虽为春秋学士所下,却是迫于无奈,心里是不赞同的,所以入春秋世天门时,查验符诏只是走个过场。只要进去了,再没人找你我的麻烦,你我该叫什么还是什么,所持符诏也不会收回去。”
“鸾仙?”郑宣茗悠然一阵神往:“听说他转籍去了春秋世?”
铉冥道长笑道:“正是,鸾仙很得春秋学士看重,得封一界之主,更被春秋学士托以重任,领雷霆都司所部。他的消息,能假得了?”
郑宣茗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该当如何混出天门?”
铉冥道长微笑:“贫道自有妙计。”
江水奔流至深夜,前方已至东岳,仰望山顶,一道光亮微乎闪现,正是太平世的天门。铉冥道长却没有着急上山,而是在山下寻了处避风的所在,取出酒壶和郑宣茗对饮。
郑宣茗有些焦躁:“道长何意?”
铉冥道长举杯相邀:“不急,郑道友请。”
郑宣茗只得耐下性子与铉冥道长对饮,饮至寅时末,眼见天光就要放亮,大由大急:“道长……”
铉冥道长示意他禁声,侧耳倾听之下,有脚步声传来,见一修士自林后转出,却是个炼虚。
这炼虚见了铉冥道长,拱手为礼:“道长来了……这位是……”
铉冥道长介绍:“这是郑道友,同为名姓所累,准备与我一起出走……这是玉京子,接应我等同出天门。”
不用多说,郑宣茗已知这位必然也是不愿更换名号的。
玉京子道:“我友已换上来了,二位前辈只跟着晚辈就是,一切如常。天庭派下来督办的是万神雷司无心老祖,二位前辈不要与他多言。”
二人跟在玉京子身后上了山顶,来到天门处,果然见此间盘查甚严,还有一名面生的老者负手而立,盯着一个个进出的仙神、修士,想必就是万神雷司的无心老祖了。
铉冥道长面色如常,尽量不去看那无心老祖,紧随玉京子,将符诏交给一位炼虚验看。
去年下半年,天庭虽然尚未正式成立,但十二正神已经为本世以及辅弼之世的合道、炼虚们颁赐诏书了,给合道的是正式符诏,给炼虚的是出入天门的凭牌,名姓或者道号清晰的书于其上,做不得假,且想要隐姓埋名也不可能,各世世尊手上都有一份名单,一查便知,躲不了,所以铉冥道长和郑宣茗才要出走太平世。
就见那查验符诏的炼虚抬头看了看铉冥道长,看得铉冥道长心里一突,神色虽然平静,内心却已绞成一团。
那炼虚又看了看玉京子,玉京子在前面轻轻点了点头,那炼虚便将符诏还给铉冥道长,问:“前辈何往?”
铉冥尽量保持平静:“虚空。”
那炼虚点了点头:“虚空探宝?”提笔在一方绢帛上记录:洪荒四年二月十五……
记了个时辰,后面却空着没写,看向铉冥道长身后郑宣茗,同样的流程,这回提笔之后凌空虚写,没有一笔一划落在绢帛上。
直到排在郑宣茗之后的那修士上来查验,这才提笔将名姓和去向填录上去。
万神雷司无心老祖一直在天门外督办,两只眼睛来来回回在两个查验登录点转圈,不时扫向排队出天门的队列上,遇到入天门者,目光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