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与卢象升一前一后,站在卢象升督标大营内的一处山岗上。
太阳正在向天空中不断的爬升,虽阳光不烈,却也是刺眼。
张诚看着前面被太阳光线环绕着的卢象升,他略显瘦削的身躯此时竟是无比的伟岸,却也显得格外的孤单。。
他知道,卢督臣初入卫之时,是多么的雄心万丈,可偏偏事与愿违,皇宫内崇祯皇帝摇摆与和战之间,朝堂上阁臣杨嗣昌处处设阻,还有总监军高起潜这个阉竖时时掣肘。
这一切,现在都成了卢象升的挥之不去的梦魔,使他的勤王之路举步维艰,再加上连番分兵,更让他对今后战事忧心忡忡。
卢象升傲然挺立在山岗上,任凭阴冷的秋风,无情地吹打在脸上,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凝望着前方的凉水河,对面往东北方向的几十里外就是清军大营所在。
张诚看着麻衣孝服的卢象升,心里万分的难受,但是他又不敢冒然上前,怕惊扰了卢督臣的思绪。
习习的秋风吹在他身上,让他越发的觉得寒冷,不由自言自语道:“冬天来了!”
立在山岗之上的卢象升,似乎听到了张诚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刚才还是一片晴空,此时自东方竟飘来大片乌云,秋风也更强烈了,刮得山岗上下枯枝残叶不住翻滚。
卢象升仍是动也不动,他向张诚招了招手,示意张诚走近一些,应是有话要说。
亲将陈安追随他多年,从未见过卢象升如此时这般愤懑和低沉,此刻感同身受,不由眼圈一红,忙示意张诚上前。
…………
张诚紧赶两步,走上前深施了一礼,卢象升的身躯微微一动,却并未回转身来,仍是静静地看着凉水河对面的郊野。
良久,他方才幽幽地说道:“月初时,卢某初至昌平,统率数万勤王军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某只想与虏骑决死一战,以使之生畏惧之心,好叫他们不敢小瞧我大明上下。
却未想形势竟会这般急转直下,皇上言不可浪战,当以持重为上,朝臣也事事制掣与我,卢某欲战却是不能,此心何甘;
如今,新任陈督又领走三镇游击的万余大军,现我部下军马,虽称精锐,却不足两万之数,想要有所作为,就更难了,这战与不战,当是如何?”
卢象升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竟不由惨笑起来,他笑声沉郁,似有满腔的愤怨,寒风中,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战栗。
张诚忙又上前一步,在卢象升身边低声说道:“督臣……”
他想说点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这时,卢象升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炯炯,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看着张诚,又似乎是看着张诚身后的督标大营。
卢象升忽然长笑着,激昂的大声说道:“也罢,即身为大明的臣子,至多是战死沙场,捐躯报国,以死明志罢了。”
他的笑声虽然很是爽朗,但语气之中的悲愤之情,却是怎么也无法掩盖。
卢象升能与张诚说这些话,自己在心里没有把他当成外人,才会毫无掩饰的向他吐露心声,可见张诚在卢象升的心目中地位非是他人可比。
张诚心中也是酸楚,却也无能为力,他只好轻声说道:“督臣,万不可存此身死魂灭之念,我三镇勤王军兵,尚有近两万余精锐,与虏骑对战,可不能没有你啊。”
他说完后,有些意犹未尽,猛地一下,单膝跪地,沉声说道:“末将决意,誓死追随督臣,鞍前马后,随督臣杀奴报国,虽万死而不辞!”
卢象升先是一怔,随后他目光猛地锐利起来,紧盯着张诚,沉声说道:“忠忱,你要留有用之身,不可轻言捐躯,国事日艰,正是你辈奋发之时,切不可心生颓废之念,贻误终生啊。”
接着,他又再次殷切嘱咐张诚道:“忠忱,你记着,最要紧的,是要常怀忠义之心,常思君恩深重,尽忠报国。”
......
拜别督臣卢象升后,张诚正往督标大营南门赶去的路上,又被新任宣大总督陈新甲的亲兵截住,唤他去陈督军帐说话。
张诚自知,叫自己去陈督帐中说话,这只是客气的说法,人家是张诚现在的新上司,他自是没有理由拒绝,只好随着那亲兵来到陈新甲的中军大帐。
陈新甲的总督大帐就设在小龙河的北岸。
其实,昨日午后,新任宣大总督陈新甲就来到卢象升的大营,与他就分兵一事展开一番博弈,虽前些时日杨嗣昌曾与卢象升口头商定,以卢象升统三镇总兵、参将麾下军兵,陈新甲率三镇各路游击之军马。
但陈新甲今次却提出要将山西镇参将姜名武部也归他统领,若是以前,卢象升根本不屑于小人相争执。
不过,今时却是不同于往日,前些时,张诚特意找过卢督臣,就再次分兵之事,已是反复向卢象升陈述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