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赤城兵备道官署内与何崇武相谈甚欢,可月黑风高的,他明日还要赶路进京,便适时说道:“兵宪大人,张诚明日还要赶路,今晚就先告辞吧,待此番进京之事完毕,再来聆听兵宪大人教诲。”
何崇武此番已不似张诚前次来访时,那般的冷漠,相反倒是有些热情了,他知张诚所言不假,也不多做挽留,只对厅外喊道:“何申可在?”
一个年近五十的老汉推门而入,他年岁虽有些大了,但声音却很是浑厚,沉声道:“老爷,何申候着呢。”
“嗯,你帮老夫送送张参将。”何崇武吩咐道。
那何申就立在门边,弯腰躬身让道:“张将军请。”
张诚走出厅外,何崇武也跟了出来,他站在门口道:“张将军慢走,待你京中归来,我等再详谈诸事。”
“兵宪大人请留步,夜晚风寒,莫要着了凉,张诚告退了。”
老管家何申提着一个灯笼,在前为张诚引路,奔官署大门而去。
…………
何崇武负手立在厅门外,见张诚随在老仆何申渐渐远去,已消失在视线中,他微微抬起头望向黑暗的天空。
他身后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响起,自厅内一处夹角内转来,渐行渐近,接着就听到一个声音问道:“父亲,如何看这张诚?”
何崇武并未回身,仍抬头望着黑暗的天空,问道:“进儿,为父与那张诚的谈话,你都已听得,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这来人正是何崇武的儿子何进,他老来得子,甚为宠爱,一直带在身边严加管教和培养着。
每每会见各方客人,便在隔屋设一方小几,沏上一壶茶,摆一张软椅,令他这位公子在旁偷听谈话,之后还要对客人及所谈之事一一品评。
今日会见张诚也是如此,他这厅中有一夹角,被他用大屏风又隔出一处居所,即是专为这何进所用。
见父亲问话,何进略为思索一番,才道:“父亲,这张诚虽行伍出身,可观其言谈却颇为得体,孩儿恐其志不在上北路,似乎目标宏远,其志非小啊!”
“此人少时靠其叔父参将张岩的势力起家,如今又借着勤王之功,分守北路,宫中有今上恩宠,朝中有杨阁老照拂,在宣镇总督、总兵皆对其宠信有加,初守北路,便知杀人立威,且敢于整理屯政,观其行确为不凡。”
听到父亲的评论,何进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一事,忙道:“父亲,适才开平卫指挥佥事薛良清派人前来拜望,并附上一份厚礼,
更言这新任参将初到独石,便在南门外屠戮百余人,并控诉张诚奴役军兵,贪墨库藏,已使北路惶惶,人心不稳了。”
何崇武虽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却是一直着眼睛,这时闻听何进之言,才睁开眼睛,他转回身,用力一挥袍袖奔厅中走去,嘴里说道:“一派胡言!”
待何崇武坐好后,何进唤来下人伺候着重新沏过茶水,为父亲倒了茶后,才坐在父亲身旁,道:“父亲,如何看薛良清前来控诉张诚一事?”
何崇武呷了口茶,才道:“哼,薛良清是被张诚触犯了自家的利益,又不得升迁,才因之怨恨,人如是被心中怨恨蒙蔽双眼,那便如瞎子点灯行于黑夜之中。”
何进一惊,道:“父亲的意思,薛良清会以卵击石,殊死一搏?”
何崇武没有直接回答,却道:“仗着永宁的张国威与其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殊不知那张国威却滑溜如油,怎会做此孤掷一注之事。”
何进点着头,又道:“父亲,那吴守备似乎也对张诚颇有意见,前时不是还设计构陷于他,此番薛良清即已派人来赤城,他二人会否……”
何崇武打断他的话,问道:“薛良清派的何人来赤城?”
“是他那个族侄薛敬。”
何崇武闭目沉思,片刻,才睁眼道:“进儿,我等且静观其变吧,不论结局如何,都是与我等无关,那张诚就算志存高远,若是过不了此劫,亦是枉然。”
何进闻言也是有些心惊,他问道:“父亲,若真是如此,会否致北路纷乱,朝廷怪罪?”
“有我在,这北路的乱还起不来,我今即临花甲之年,凡事看得已开,只是还需为你谋划些许前程,唉,待这北路安稳下来,再妥为谋划吧。
进儿,你我今日所谈,不可露出半句与外间,你可省得!”
“进儿省得,父亲。”
“为父有些乏累,你也早些休息去吧。”
“是,父亲。”
看着何进远去的背影,何崇武默默念叨了一句:张诚啊,此番就看你的造化啦!
…………
张诚在赤城参将官署后院卧室中翻来覆去的,虽骑乘一日,却有些乏累,可心绪不宁,竟是无心睡眠。
他躺在床榻之上,竟不由自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