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离开张金泰的病房之后,又看望了其他受伤的夜不收将士们,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慰勉和鼓励。
这些人本就是最忠诚的将士,又是老兵居多,他们受一次伤便成长起来一分,将来大军扩编之时,只需将这些人马往下一分,各队、哨、部的骨干也就有了。
看罢了伤员后,张诚又来到军营中的另一处所在,这里凉风习习,树木荫荫。
这里有一处临时搭建起的大木棚,如今,在棚前正摆放着一排排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是此番随李长胜出哨战死的夜不收军士。
当然,也有一些是受伤较重,回营后救治不及而亡者。
此时,正有几个医士在收集他们身上的腰牌,登记各人的军贴,整理着他们个人的遗物。
如此酷热大暑的天气,将士们的遗体最多也就是摆放一、两天时间,然后便要立即火化,最后再将骨灰与遗物一并带回宣北,由开平卫司派出官员逐一交付与他们的家属。
与这些物品一起交付的,还要他们的抚恤和展功牌等物品。
展功牌,也是张诚援辽后才定下的,专一发放给阵亡将士家属,用以向外人展示从军功绩。
这个展功牌为铁制的长方形牌子,上面记述了阵亡将士的从军经历,从入伍时起开始记录,包括其参加过的所有战斗,以及立功受赏情况,最后直至其如何英勇战亡。
将来阵亡将士家属便可凭此牌,前往宣府各地卫司、守备、千户所获得优抚待遇,并可凭此牌免除阵亡将士眷属的劳役。
这其实就是张诚出的新花招,既能体现优抚政策,又能更好的向其他军户百姓展示从军的好处,从而进一步改变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军人的看法和态度。
丘八一词,其本意原是代指兵,既无褒扬之意,亦无贬低之情。
据《太平御览》卷四中引用的《续晋阳秋》内容记载:“苻坚之遣慕容垂,侍中权翼谏不听。於是翼乃夜私遣壮士要路而击之。垂是夜梦行路,路穷。顾见孔子墓傍坟有八。觉而心恶之。
乃召占梦者占之,曰:‘行路穷,道尽也,不可行。孔子名丘,“八”以配“丘”,此兵字,路必有伏兵。’”
由此才有了以“丘八”一词代指兵的记载,然随着时间流逝,丘八一词多成为各代文人,乃至百姓们对于兵疲的统称。
而到了大明末期时,丘八这一词,竟成了文人百姓们对于所有大明兵士们的统称,好像大明朝所有当兵的都是兵疲一般。
此因细究起来,应该是与大明武勋集团在朝廷失势有很大关系。
正因武勋集团落寞,文人掌权,为防止武臣勋贵们再上位,才由上至下,一力打压贬低,层层克扣军饷,不让军士吃饱等等因由,多与此有关。
而张诚的所作所为,其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力抬高军将在宣府的地位,使之在宣府民众中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由此,进一步提升麾下将士们的荣誉感和归属感,使他们离不开宣府镇,一旦离去,便将失去在此所获得的一切。
毕竟外间可不会像宣府这边,给诸军将士们无上的荣耀与尊崇,他们只会嘲笑、鄙夷和躲避。
惟有宣府一地,或者说惟有在张诚的治下,他才会给军将们如此待遇。
因此,张诚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宣府必将成为大明军士们向往之地,也必将吸引大批的有志青年前来投军。
他更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能够集聚起一大批有志之士,以现有麾下诸将为核心,形成一个只听命于自己的新时代武勋集团。
待到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天地必将为之变色,如果不变,那就凭蛮力强行改造它,他相信那时候的自己,也将拥有改天换地的实力。
然而,眼下他还是需要蛰伏,不能过于出头,尤其是不能与当朝大佬,那些个阁臣阁老们顶牛,毕竟举着朝廷的大旗,自己的运作空间才大些,也顺利许多。
现在,张诚正按照宣北军中的传统,按部就规的为阵亡将士举行遗体火化前的告别仪式。
他神情肃然的从这些阵亡将士遗体前一一经过,众将则跟随在他的身后,个个也都是神情肃穆,静默不语。
张诚看着这些昔日麾下将士们遗体,他们有的人面容安详,有的人却满目狰狞,再有的人则是神情痛苦。
他们中也有许多阵亡者已近中年,有些人则还是很年轻的,然他们都是宣北军中的精锐,此时,却都战死在了异乡。
张诚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眼前的阵亡将士遗体,良久不动,他静默无语,两眼中多少也有些湿润,但也仅限于此。
早在崇祯十一年勤王时起,张诚就不断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一个个倒下去,他也如同趟着血水一般,不断成长,不断爬升。
在这个过程中,又有更多的麾下将士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