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季第一次见到欧阳轲。
先前的书信之中,只看那颇有几分娟秀的字迹,林季还一直觉得欧阳轲兴许是个文质彬彬的人物。
但此时此刻,面前这个穿着马褂、坦胸露乳、胳膊比林季大腿还粗的形象,着实让林季有些始料未及。
就在林季打量着欧阳轲的时候,欧阳轲同样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林季。
足足半晌过去,他才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坐。”
等到林季坐下之后,他咧起嘴笑了笑。
“哪怕远在这襄州,你林季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一听这话,林季连忙欠了欠身子。
“大人此言何意?”
“有些事并未传开,但上面却不会瞒着我等镇府官,京中镇妖塔之事,你一个第四境的总捕,能牵扯颇深,本事不小啊。”
“大人别拿下官说笑了,都是身不得以罢了。”林季摇头苦笑,“但凡有可能,这种事情下官都要躲得远远地。”
这事完是天机老儿强把他扯进来的,他躲都躲不过。
“哈哈哈,你倒是实在!”欧阳轲忍不住的又大笑了两声。
笑声落下,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收敛了一些。
“先前给你的书信,你看过了?”
林季怔了怔,他没想到欧阳轲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林季来时就不打算提起的。
但此时既然欧阳轲自己说出来,那他也只能顺着话头往下聊。
“看过了。”
“有何感想?”欧阳轲又问。
“没什么感想,偌大监天司出几个害虫,算不得什么大事。”林季斟酌着说道。
但欧阳轲显然不满这个答案。
“你不是蠢笨之人,本官要你实话实说。”
“大人真要下官实话实说?”林季抬头看向欧阳轲,与之对视。
“没错。”欧阳轲咧着嘴点头。
看到这一幕,林季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思忖着,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下官在信中看出了大人的回护之意,不愿让下官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只有这样?”欧阳轲一挑眉,“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跟本官打哈哈。”
林季深吸一口气。
“下官从李飞口中得知襄州匪患还有幕后黑手,又见大人信中的言辞之间,颇有些含糊之处,因此猜测大人也与这襄州匪患有关。”
是欧阳轲要问的。
他不问,林季便不说。
但他偏偏问了,而且还要追问,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那林季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就在人家的地盘上,欧阳轲非要捅破窗户纸,他也拦不住。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听到林季的回答,欧阳轲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他又问道:“本官与襄州匪患如何有关?”
“或是知情不报、或是力有未逮、或是同流合污。”
说完这番话,林季便抬头看向欧阳轲,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
欧阳轲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变得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头。
“襄州大小匪患数十处,年年的收成都有我一份。”欧阳轲沉声道。
林季沉默不语,静待下文。
“匪患背后是宗门势力,那些在襄州作乱的匪徒,大多都是些宗门弃子、叛徒之类的角色。”欧阳轲脸上又泛起了几分嘲讽之色。
顿了顿,欧阳轲拿起了桌上的茶碗,却只是端在手里。
“林季,你一直在梁州任职,在此之前可曾去过京州、梁州之外的地方?”
“不曾。”
欧阳轲又将茶碗放下了。
“本官从匪患中所得的收入都在府衙里,朝廷也知道。但这笔钱却只能留在襄州,不能送往京城。”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欧阳轲这般的,是同流合污,但多半也是力有未逮。
于是才落得个身不由己的局面。
“宗门为何要扶持匪患?”林季问道。
“匪患多了,监天司管不过来,宗门再时不时冠冕堂皇的将那些作乱的匪徒收拾一顿,这便有了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林季了然,却也说不出话来。
这甚至称不上阴谋,是赤裸裸的阳谋。
但偏偏百姓就吃这一套,听风就是雨,说什么信什么。
宗门的根基便是弟子,弟子也是从百姓中来。
“襄州的宗门势力,说话比朝廷还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