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四年,六月初一。
大抵是个晴转多云的天气吧。
只是本来的艳阳高照在过了午后却没了踪影,晚春亦或者说初夏的雨总是这般突然,洗涤了空气的同时,也引来了无数见天气好才晾衣服的百姓们的骂声。
林府。
方安小跑着来到花园里,匆忙的替在雨中睡着并未被惊醒的老爷支起了雨棚。
有丫鬟在一旁的走廊里来去匆匆,是后厨已经备好了午膳。
老爷昨天才回京,方安老早便吩咐着今日的午膳要用心些。从京中大酒楼里挖来的师傅也费尽了心思,午宴上尽是些大师傅的看家本领。
奈何老爷正熟睡,谁也不敢打扰。
片刻之后,雨依旧下着,雨棚下隐约能听到些许鼾声。
后厨的大师傅提着炒勺就来到了花园门口,找到了管家方安。
“咱今备的都是些火候菜,上桌就要吃,放着味道就不对了,方管家,您看要不要将老爷叫醒?”
大厨在酒楼里是大厨,在京中老饕的眼中是名人,但进了达官贵人的家里,也就只是有些本事的下人而已。
所以他此时虽然心有不满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却也不敢吆五喝六,只能低声提点询问两声。
“等老爷睡醒了再说吧,一桌子菜算什么。”方安满不在意的摆手,赶走了闷闷不乐的厨子。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回头,看到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书生,方安连忙让开了路。
“郑先生来了,老爷正睡着,您看要不等”
“不等,他睡他的,给他备的美味就归郑某了。”
郑立新大摇大摆的快步走进花园中,期间脚步声故意踩的噔噔响,很快就进了餐厅。
他根本没有做客的心思亦或者见外的想法,自己给自己斟酒,拿起筷子便开动起来。
刚吃了两口,正准备来口酒顺一顺喉咙的时候,餐厅的大门就又被推开了。
“怎么,平日里郑大人府上吃的都是些糠咽菜?林某这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怎么就让郑大人失了仪态了呢?”
睡眼惺忪的林季打着呵欠在郑立新身旁坐下。
看了一眼满桌的佳肴,林季却难得没有着急动筷子,而是拿起酒杯给自己满上,然后一口吞下,紧接着长叹一声。
他昨日回京,没去总衙,也不曾进宫,本就是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自己不存在的念头。
可昨日回京,今日郑立新便上门。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郑立新却嘴角微微弯起,看着林季那副苦闷的模样,他低笑道:“林大人不问问郑某带来了什么消息?”
“不问,你吃完便走。”
“林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九州各处都有消息传来,大多都是监天司各地求援的消息,他兰泽英一概不予理会。于是乎,取而代之的便是各地的辞呈。”
“掌管九州天下的监天司,如今大抵已经算是名存实亡了。”
说起这话的时候,郑立新眼中颇有些幸灾乐祸,语气也显得阴阳怪气。
但郑立新只是一介凡人,在林季的佛门六通面前,他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终究也只是无谓的伪装而已。
“从兰泽英上位那一刻起,这便是注定的结局了。”
林季说着,又取出了两面天字令。
“紫晴道友与沈龙道友的令牌在此,他二位连辞呈都没有,不过是给林某留下了口讯而已。”
郑立新这下笑不出来了。
游天官三位去其二,司主大印还在兰泽英手中。
他默然片刻,终究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兰泽英让你去见他,宫里也来人去了总衙,召你进宫。”
说完这番话,郑立新摇了摇头起身,一言不发便离开了。
林季目送着郑立新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宽慰挽留的话。
相比于他这修为有成的修士,如郑立新这般心系天下的文人,终究只能随波逐流。
于是乎,当天下大势开始变化,他本熟悉的一切都开始改变的时候,他也只能感叹两声而已。
昔日监天司文官之首,即便是游天官们见了也要礼遇有加的人物,如今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片刻之后,林季收回目光。
看了看满桌的菜肴,他终究是没什么胃口。
“来人。”
方安很快便出现。
“老爷”
“这桌子菜赏你了,看得出来师傅是用了心的,可惜我今天没胃口。给后厨的师傅一份赏钱,别让人家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