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也不是为了让老者猜测来的,笑道:“您都想不到,是多年没听到消息的公玉氏的后人。”
老者这才讶异的把目光从书本移开。
“公玉先生年近四十才得一女,素来宠爱,我倒是见过几回,你说的莫不是她女儿?”
掌柜的摇头:“是一少年和和七八岁大小的女童,称公玉先生为祖父。那两孩子应是过继到公玉氏的孙辈。不过,我听那两孩子言语,公玉老先生已作古了,那位老先生医术了得,不想竟去了,当真是咱们杏林一大损失。”
老者倒未纠结于孩子是不是过继的问题,听到公玉瑾过世,一脸怔愣。
说起来,他年纪与公玉瑾相仿,比公玉瑾小了四五岁,但公玉瑾的医术,却比他要好一起,当年在太医院,公玉瑾还是他的上司,因觉得他医术不错,品格方正,对他多有提携,且于医术上,也多有指点,两人有半师之谊。当年便是在太医院,他对公玉瑾的称呼,亦非大人,而是先生。
他今年六十五岁,公玉瑾若活着,如今也才七十,对于医者而言,活到七十岁的人可不少。
他从没想过,数年未见,待听到公玉瑾的消息,竟然是他已经过逝的消息。
他心下不免叹息一声。
年纪越大,故人越少。
他如今窝居小城,故人更是难得一见了。
掌柜的又说起两孩子要卖公玉氏传家医典的事。
老者怒意上脸,忍不住骂道:“败家子!公玉氏,数百年的杏林名家,不想后人不宵,竟然连家传医书都要卖。便是遇着困难,想什么法子不成?非得要把传家的本事卖给外人?”
掌柜的忙罢手:“您可误会了,我瞧他们的样子,倒不像缺钱,他们原是过来卖药材的,那药材炮制水平极高,属顶极品质,比之您亲手炮制的药材都不差。”
老者讶然:“既如此,那公玉氏如今也当是有人学医的,且能炮制顶级药材,该不缺银子使,为何要卖医书?”
掌柜的便把那小少年的关于医学传承的话说了一遍。
老者先是惊讶,接着又抚掌叹道:“不愧是公玉先生的后人,这份心胸气度当真难得。如今杏林,谁能做到?我等皆以自家医术自傲,竟不如一个小小少年郎了。”
掌柜的笑道:“那您可误会了,这话却不是那少年郎说的。那少年郎道,这些话,是他妹妹所言,据他说,他家妹妹医术了得,不下公玉老先生。我也是知道您和公玉先生曾同朝为官,又曾听您提过一次,公玉老先生是您老人家交好的故人,这才过来同您说一声。”
既是少年郎,年岁肯定不大,他妹妹年纪肯定更小,竟说医术不下公玉先生,老者很难相信,不免问道:“那少年郎年岁几何?”
他想了一下公玉瑾女儿的年纪,想必那少年郎至多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掌柜的回道:“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儿生的真正是好。我活了几十岁,见过的人多了,但论模样儿生的那般俊俏的,生平仅见。虽说穿的寻常了些,但气度极好。当是家里教的不错。至于他妹妹多大,我倒不好多问。但我看那少年不像是那种说大话的人。这世间总有些天纵奇才,也许他家的小姑娘医术确实了得。那少年郎说了,以后有药材还送来咱们医馆来,以后您也能见着。等下回他来,我来告知您一声。若想见,到时再见就是了。”
老者便瞪了他一眼:“知道现在来告诉我,怎当时不叫我一声?”
他没想到公玉氏的后人,会出现在临江县。公玉氏并非清泽府人,而是往南的的邻府邢州府人。
也不知道公玉先生是几时去世的。若他安葬在临江县,他身为故人,少不得要去祭拜一番。
当年公玉先生因生性耿直,不愿掺和到皇室后宫的争斗中,可他的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又是院正,少不得被牵扯,最后不得不辞官自保。
那会儿为免他们这些与他走的近的人受牵连,他临行时,竟未与任何人作别,连京城的宅院都未来得及处理,便直接离京回乡。
后来一直断了联系,这些年他不是没打听过公玉先生的消息,只帝国疆域太大,竟是一直未得先生音讯。
今日方闻,故人已逝。
老者未免伤感。
掌柜的见状忙安慰:“我当时想着那少年郎往后还会再来,且也不知您是不是要见,哪敢替您作主?您倒也不必为公玉老先生伤怀,若那少年郎的妹妹果然得了公玉先生的传承,学了他老人家的一身医术,老先生您也当欣慰才是。”
老者叹息一声,叮嘱道:“以后见着,千万把人留住了,我且有话要问。公玉先生于我有半师之谊,不知道还罢了,既知道了,自当去先生英灵前祭拜才是。若他的后人过的不如意,能力之内,我亦当照料。”
掌柜的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