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其风是此次从大明而来的新移民,淮安人士,年三十有二,少时曾苦学经史,立志科举。但经年不第,家道逐渐中落。年前,张献忠攻破凤阳,朝廷大震。附近各部人马在兵部严令之下,纷纷赶往进剿。
然而,兵过如梳,贼过如篱。凤阳周边,淮北诸府县均遭兵祸。潘其风带着家人准备从淮安逃难至扬州,一路颠沛流离,妻儿先后离散,不知生死。
最后,随着一股流民行至海安时,遇到船东招揽移民至南洋屯垦。饿得奄奄一息的潘其风为了一口吃的,一咬牙便跟着流民上了船。
结果,到了巴达维亚,船东又将他们三百余人卖与他人。坐船漂了二十余天,来到了建业城。
可问题是,这里也能称为城?到处都是莽莽林海,就海边这一小块地方,而且还像是个大工地,里面的居所也是木屋。这怕不是某个从大明流亡至此的武装势力的海外基地吧。
今天一大早,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来了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向他们从大明而来的移民宣布,一会,每个人都要登记各自所会并擅长做的活计。
潘其风知道,他们是想从移民里面挑选有用的工匠或手艺人。那么自己读过书,进过学,算什么类别呢?
“姓名,籍贯,会做什么?”丁传根脑袋都不抬一下,手握着笔准备记录登记的移民信息。
“潘其风,淮安人士,嗯……,读过书,会算账……,其他,……倒也能耕种。”排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轮到了潘其风,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道。
“嗯?”丁传根抬起头看着潘其风,消瘦的面庞(来的移民几乎都是这般模样),颌下寥寥几根胡须,面色从容,但神色稍显颓然。
“你读过多久的书?”丁传根问道。此时,整个营地里,似乎只有齐天读过书,而且学识颇杂,什么都懂,几乎可以解答他们一众少年所有的问题,一直都是他们读书认字的老师兼个人偶像。
现在,从这些移民里居然有一个读过书的,丁传根立马就崇敬起来。
“少时自五岁启蒙,一直二十有余,但未能中第,仓皇至如今。”潘其风说着,居然有些难过。
“狗子,狗子!你快过来!”丁传根听到潘其风说他读书已经超过十五年了,这都快赶上齐天的年龄了。那他岂不是更有本事,因此,便大叫旁边正在登记的狗子。
“叫什么叫!”狗子不满地咕囔着,“俺有大号了。俺四叔给俺起了个大号,齐远山。”说着,走了过来。
“行行行!……齐远山!这个人说他读了十五年的书!”丁传根指着潘其风对狗子说道。
“是吗?”齐远山认真地看了看潘其风,“那你跟俺来。”说完,便领着潘其风朝齐天居住的木屋走去。既然是读书人,那么四叔一定很稀罕吧。
潘其风跟在那个短头发少年身后,穿过繁忙的营地中心,朝一片整齐划一的木屋区走去。在路上,他看到了很多与他一起来到此处的大明移民,被分成一个一个小组,由那些老移民带领着,或挖坑,或抬运木头,或制作砖坯。整个营地,就像一个巨大的蚁穴一般,所有人都分布在不同巢穴,辛勤劳动着。
齐天正坐在一间小木屋里,编制建筑构造的操作规范。他决定先成立一支专业的建筑队,从房屋设计,到地基(或基坑)开挖,构造施工,最后甚至还有简单装饰装修。所有的环节,他都会让操作工人按照规范要领施工。
他不敢期望这个施工队能像后世一样做到三天一层楼,二十天不到完成一栋大厦。最起码,一排五百平米左右的民居应该可以在三天之内完工吧。
“潘其风,是吧?”齐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大明真正的读书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迂腐模样,反而有一种历尽沧桑的忧郁状。
“回小头领,在下潘其风。”
嗯,没有那种普通小民的畏缩纳言,显得不卑不亢。
“你觉得大明以后会怎样?”齐天突然问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大明……要亡了!”潘其风摇摇头,叹息着说道。
咦,人才呀!老子来自后世,知道大明没几年活头了,你一个大明土著居然也知道即将改朝换代!
“谁将取而代之呢?”齐天又继续问。
“……大汉刘邦之类的人物吧!”
齐天点点头,不是认可。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后金最后会入住中原,席卷天下。毕竟,此时大明境内的流民势力,高迎祥,张献忠等风起云涌,虽然被官军一次又一次摁在地上摩擦。但他们始终剿而不灭,击而不死,没多久又死灰复燃,祸乱各地。
“那你觉得我们在此处,最首要的工作是什么?”齐天问道。
“自给自足,维持自保吧。”潘其风说道。通过与老移民交谈,得知他们在此落脚,也不过两个多月,还称不上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