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众将军韩遂率军在陈仓下顿兵五日,终于将这座坚城攻破。
陈仓位于汧水与渭水相交处,向东向南向北皆是陇上高山,一城夺三面之险,可以说是关西重镇之最,凉州叛军崛起以来,攻势接连受挫,多是因为此城的缘由。
韩遂今率马入城,登墙望远,视线沿着渭水一路向东,结冰的渭水在冬日里化作一条银色的光带,将关中的千里沃野勾勒出一条迷人的曲线,直教韩遂沉醉。
他不禁对同行的马腾感叹道:“并州牧真是好手段,以多算胜无算,以先谋诈后谋,虽调拨大军千万,却能不战而胜,我视之胆寒啊。”
骑将军马腾颇为赞同,但他更怀壮志,此刻笑道:“先帝在时,视我等如毒,必先除之而后快,孰能料想,今日我等能以勤王为名,替天下张目呢?并州牧谋术难测,但确是难得的妙人。”
他们一想到攻克长安在即,皆胸潮澎湃,不能自已。这时李叁牵了陈仓令梁双来,韩遂上前问他说:“我今受大司马之令,为国勤王讨逆,你何故顽抗?”
梁双为士兵五花大绑,站立不得,但他硬挺直脊梁,对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又望着韩遂骂道:“凉狗!你既是为国勤王讨逆,何故攻我疆界?”
韩遂一时回答不得,随即下令军士,将梁双拖至城门枭首示众,心中颇为厌烦,对部将们说:“像这等不识趣的,杀了便是,如何带到我面前。”城中坚守的三百余人,在攻城时战死了百来人,剩下的也尽数枭首,由骑军携带在马鞍上,用以自夸武功。
韩遂又带军在陈仓休整了三日,等右扶风诸县都听闻陈仓城破的消息,他再领兵徐徐向东,郿县、武功、美阳、杜阳等县中官吏,远远见到大军前锋,又听闻陇人马首悬头,无不魂胆俱裂,要么弃城远去,要么开城投降,再无敢守城顽抗之人。
等十二月初十,韩遂抵达槐里之后,他距离长安仅剩五十余里,遍数天下讨董诸侯,唯有他与天子咫尺之遥。可在这最后一步上,韩遂忽而念起长安是天下坚城,竟又犹豫起来,他决心先派遣斥候打探长安消息,观察其风向形势。
当夜,斥候回来禀告,说长安城戒严,常人不得入内,而入夜之后,城墙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城外正有军官组织士卒砍伐林木,深挖壕沟,他绕城一周,揣摩城中守卒不少于三万。而在长陵、平陵一带,还有军士张贴布告,说左冯翊已募得一万丁壮,不日便将入城戍守。
这与韩遂先前的消息大为不同,长安按理应只有万人而已,这令他颇为迷惑,韩遂自问道:“关中如此形势,董卓当真沉得住气,不派兵前往蒲坂?”一同议事的泥阳校尉马玩则反问:“会否是董旻虚张声势?”
韩遂谋主成公英则笑答说:“将军多虑了,这定然是拖延计策,若是董卓兵马充裕,我等在陈仓便不能寸进,何必在此处固守?有上策不用而用下策,董卓不是庸才,这定然是假象。”…
众人都说有理,又听成公英继续分析说:“如今要紧的乃是另一个消息,冯翊是否当真有援军,若是确有其事,我等便不宜攻城,长安毕竟西都,墙高坑深,非一日能下,若是我攻城之时,冯翊绕袭我后,确有败军危险。”
说完分析,他又给出计策:“不如暂缓几日,先去冯翊打听消息,若是冯翊真有一万援军,我们先断其援,再攻其城,破之必矣,若是确认其虚张声势,我等再攻长安,亦不为迟。”
众人听闻后,都大敢佩服。凉乱之初,韩遂以人质之身迫入乱军,如今却统帅群雄,除去本人狡诈多智外,亦多赖成公英襄助,时人故比韩遂为豺狼,公英为狼窟,两者相和,方能力顶朝廷多次征剿。
韩遂便依成公英之计行事,暂缓攻城,先派斥候到冯翊打量消息。而麾下群雄一时无事可做,便各自四散,到茂陵、平陵、安陵等地掠民夺财,便是韩遂自己,也趁机到茂陵处行事,亲自掳掠十余名美人,部下向他贡献敲诈当地大族所得,光金银便有三百余箱,快活逍遥,不足与外人道。
四日后,斥候回报说,虽然冯翊也有征兵传言,但未在冯翊找到什么援军。韩遂闻言,对成公英煮酒说:“先生所谋,正所谓也!”只是联络各部时,各部士卒仍贪恋抢夺财物,军心一时难以收拢,连着唤了两日,还是未能整军。
韩遂无奈,只能亲自到各部巡视,勉强将马腾部、马玩部、成宜部、候选部聚拢起来,还有张横部、李堪部盘踞在平陵尚未回军,而李叁部更是深入到长安以东的长陵去,一时难以联系。
如此情形,让韩遂怒不可遏,他叱骂道:“若长陵如此自在,李相如何不与高祖同眠耶?”他当即点齐兵马,对各部说道:“当真令天下耻笑!董卓与二刘争夺崤函正烈,我等在长安之前,却贪眷些许陵财,今日我必严惩李叁,以正军令!”
谷十七日,韩遂联军沿渭水北岸一路向东,往东六十里,他们在长陵之南望见一座大营,营上飘着青底白边的李字旗帜,但营前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