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战以来,刘虞也率军在左拒苦战,鲜血浸泡白色戎服,乃至外披的浅色铁甲也分辨不出本来颜色,身前身后,甲上插上了十余支箭羽,有没有射穿的,也有嵌入皮肉的,都任他们插在上面,随着妈的颠簸而上下起伏不停。
一直厮杀到黄昏时,刘虞看到曹军胜势已定,各部曹兵都杀入败兵中,恣意砍杀,而他的斫刀早都砍坏了,便拨马退回来,心想:今日战事,真是苦到极致,连我这等老人,也要上阵厮杀,好在终是赢了,刘备纵然坐拥七州,也要元气大伤。可惜曹操也是奸贼,我当如何行事,才能杀此贼子,收权一身呢?
他想了片刻,觉得此事需要从急处理,便打算召集幕僚与部众,在战后商议密谋。但此时正值战场扫尾,跟从的骑士们或在快活追敌杀戮,或在捡拾敌军财物,都远远地离他去了。刘虞见周遭既没有敌军兵士,也没有自己亲随,无奈之下,就跳下马来,靠在一处石头上歇息。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有几骑突然拍马过来。领前的人纵马进入一箭之地,扯缰立马,突然抽出一支箭,对他凝目而视。
可以看到,这支箭箭头不是尖利状的,而是一个倒三角形,前头宽后面窄,像一把开刃的平铲,宽数寸有余,比平常所用之猎箭还要宽很多。此箭射入身体之后,创口极大,可将血管连同骨头一起切断,造成极大伤害。而这种箭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重耳箭,相传是城濮之战时,晋军便是以此箭大破楚军。只是此箭用的人并不太多,毕竟箭头极重,射程不远,又要对准暴露之处,才有极佳的射击效果,故而对射手的准头要求极为苛刻。
刘虞见来骑带黑色放箭面甲,不辨面目,但戎服分明曹军样式,而且从骑手持长槊,槊尖小旗绘黑底白色虎头,是曹操虎士所用。他急忙冲来骑挥手,高喊道:“你们是元帅麾下的虎士吧,不要误会,我是兴武大将军刘虞。”
“是刘大将军吗?”
“正是我,我的斫刀砍折了,也有些疲乏,就在此歇息一会。”
前面的人并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反而说道:“慢着!兴武大将军我开战前见过,并不是着此铠甲,你若是大将军,不同部众在一起,反在此独居,莫不是贼子想赚我等?”
刘虞听急了,骂道:“瞎眼贼!竟连九武大将军也不识得!”
来骑似乎犹豫起来,说道:“大将军带着兜鍪顿项,不辨面目,我们不敢相认。”
刘虞看了一下自己染红的甲衣,又摸了摸脸上的铁甲,这才恍然,说道:“既如此,那就让你等看看。”说罢,即把顿项取下来,然后摘去兜鍪,露出面目来。
说起那面目来,有老者独有的深眼窝与褐色眼珠,而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虽有些许皱纹,但其精心打理的胡髯与削瘦的下巴,仍透露出俊朗和英挺的气息来。
来骑见状,不禁暗暗赞叹起来:“想不到鲜血浸湿戎衣,伯安公梗死血色落霞,光彩照人!不愧是士族领袖,宗亲之首!可惜!可惜!”
他手抚漆成黑色的长弓,像是怅惋似的轻叹了一口气,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迅即张弓搭箭,对准刘虞的面门飕的一箭射去。重耳箭载着地狱阿修罗而来,真似疾风掀倒玉树,转瞬之间,刚才还勃然生气的刘虞刘伯安仰头栽倒,箭矢的白色箭羽钉在他脸上兀自颤动不止,而他已经魂飞天国。巨大的创口使得他面目模糊难以辨认,乌黑的血液涂满了白皙的皮肤,其景令人不忍卒看。
射箭的骑士颓然立在马上,连连自语道:“伯安公在上,今日之罪,止在我一人之身,但受托于人,为平乱世,不得不为耳,次日之后,我定日日焚香牺牲,为公祈福,以赎此罪!”说罢他跳下马来,上前将刘虞的头切下来,把箭杆拔出,用布把头包好挂在马鞍上,然后令从骑掏出弓箭,又对身躯补上几箭,随即打马疾驰而去。
等到天已经黑了,徐庶部也为之全灭的时候,曹军的追击渐渐停了下来。曹操在黑暗中策马前行,穿过俘虏的人群,看见连绵不断的汉军兵势解甲聚坐在一起,旁边全身披挂的甲士持火把利刃看顾,汗馊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扑鼻而来。
算起来,曹操已经两日一夜未睡,早已精疲力竭。他此时才觉口干舌燥,头晕眼花,浑身浸透了汗水和泥水,骑在马上有点摇摇欲坠了。
他下了马,将汉军临阵降者四万余人加桎梏。系于漳水之滨,由曹仁和夏侯渊率亲随看顾,汉军中凡重伤难治者皆初四,加上鏖战所获,共斩三万余级,黑森森一片,也聚于漳水之滨,其余漂没水中的汉军士卒不计其数。
有人把张羡阵亡时所获的中兴剑献上来,曹操将其把示众人,只见剑锋光彩照人,剑背上刻有“中兴”两字的小篆,不由笑道:“先帝铸有四把中兴剑,一把落于水中,天下便只剩三柄了,如今我三有其二,也不知有无机会见到吕布那把。”陈琳趁机对他恭贺说:“明公以神武应期,成此不世功劳,中兴二字就落在明公身上,想必以后必有时机。”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