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自裁后,又是几日冬雨,十月的天气,开始充斥着万物凋零的寒意。钟繇草草安葬后,其余犯人也开始陆续押送上路,但朝廷上下没有任何反响,好像他们并不存在一般。当月,已经被圈禁的太尉法正暴卒。有司报乃是天气阴寒,偶感寒疾不治身亡。但法正年不过五十,可谓春秋正盛,突然暴死,可疑至极。即使侍奉的人都说是法正是死于疾病,大家还是不免有些怀疑。毕竟,政斗暗杀的事情自古就屡见不鲜,到底什么是真相,什么是谎言,有时确实也很难辨别。
而此后一连十几日,陈冲都在府中办公,没有再去宫中面见太后。直到十一月的时候,天气放晴,阳光和熙,突然间连梅花都开满庭院。陈冲想,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于是就传令百官,打算在宫中召开一次朝会。在朝会前,陈冲派宫人去请太后听政,但等了半日,还是不见刘笳的身影,这时宫人来回报说:“太后去拜谒昭陵了,说万事由丞相主持,不必太过在意。”
陈冲明白,刘笳心中不满,这是借外出来躲自己了。这让他大大无奈,杀刘澹也不是自己的原意,可他持刀威胁,难道还能让姜维他们等死吗?可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好讲,而自己确实杀死了她的儿子,罢免了她的侄子。刘笳可能是感受到一切都天翻地覆,所以对自己更加愤恨吧。
但陈冲对刘笳并没有更多的意见,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干脆先顺着她的意思,让她冷静一阵子再说。
朝会上,陈冲又重提了此前的一些事务,诸如农户免赋、削除冗官等政令。原本在朝堂上争论数月不休的大事,此时很顺利地就推进下去了,不再有争吵和反对,只剩下一片唯唯诺诺。但陈冲并不因此而舒心,他时刻都记得死人们的影子,并意识到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可无论如何,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随着冬天枯水期的到来,周瑜水师的攻势已经停滞了,吴人在无法攻破樊城的前提下,在南阳最多也就掠夺一些人口,后果在十月底退回夏口。而辽东那边,曹真的攻势也并无诚意,只是试探一二后,发现没有多少胜算,便已有了退兵的迹象。但陈冲还是去信蒋济,要他严加提防,当心辽人是欲擒故纵,玩一招去而复返。事后果如陈冲所料,十一月下旬,曹真假装撤军,在路上忽又掉头回返,望见卢龙军备严整,兵士如林,这才放弃了进攻的心思。
新的一年到来了,这是刘易登基的第一个年头,需要改元定号。抱着国家接下来能够长期和平的美好愿景,陈冲将新年号定为延熙。不过现实总是很冷清,往年这个时候,陈冲多会去拜访关羽,两家人一起办几桌宴会,到了年夜就至宫中去拜会刘笳。但今年不会如此了,陈冲给陈秀点了一次爆竹,再给家人做了一桌饭,这一年就算是过去了。前来上门拜访的客人也很少,除去女婿何晏以外,就只剩下李义、魏延等寥寥几个旧部了。
但也有好消息,初二的时候,义子傅干终于赶到了雒阳,一下马车,他便携妻带子直奔丞相府,特意来向陈冲问安。陈冲看见他来了,心中很是宽慰,就和他闲聊起来,这时傅干提及一个消息,他说:“大人,我在来的时候,路过晋阳。结果听当地人说,河东的焦公,好像在发鸠山登仙了呢!”
陈冲想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焦先。就是那位当年在河东时,要和他三十年后论成败的隐士。现在算算,距离当时的约定好像只剩下三年了,陈冲对他印象深刻,难道如今就已经去世了吗?
陈冲愕然的时候,傅干继续说道:“据当地人说,这几年来,焦公一直在发鸠山结庐,庐中只有草垫子,一日只吃一餐,即使是草庐着火,或是漫天大雪,他都不为所动。终于在重阳那天,大家登山的时候,发现焦公已在山顶,他对人说:‘将去矣’,于是有狂风刮过,一时飞沙走石,众人不能睁眼,等风停下时,焦公就不知所踪了!所以当地人都说,焦公是已经登仙了。”
陈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字面意思上的登仙。他随即哑然失笑,自己这算是输了吗?如果真的有人能离开这尘世,也与自己无关,他喜欢这片土地,能够埋葬在这山水之间,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如果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遗憾,就是还没有实现家国一统。想到这里,陈冲很难不感到悲伤,到了今年,他就六十岁了,也没有几年可以多活了,而在他死前,真的还能够看到神州一统吗?陈冲想到孔明、士元这些弟子,又安心了一些。
不过从整体战局而言,吴人还是拥有一段较长的战略机遇期。司马懿南奔之后,襄阳在短时间内已经无法收复,夷陵、夷道也回到吴人之手。这也就意味着,吴人彻底掌握了广阔的荆楚平原,可以将兵力投往他处。以陈冲想来,吴人定然不会舍弃自己的水师优势,继续在樊城与汉军对耗,那可能的扩张方向就只剩下三处:一是遣兵淮南,二是溯流巴蜀,三是争衡南中。
诚如此前诸葛亮所言,淮南乃是三吴屏障,孙氏爪牙,也是北上的跳板,战略意义极为重大,是吴人势必要夺回的。但如果吴人是打着长期对峙的主意,巴蜀的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