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隐日升,大江如带。
江心一叶扁舟顺茫茫江水而下,满是孤落。那日光投在翻腾的江水上,泛着点点金光,给这萧瑟的秋意中,带来分绚烂的色彩。
那舟头有个红泥火炉,放着个铜壶,看样要煮水,但炉中半点火星都无。
船头盘膝坐着一个和尚,身着黑色的道袍。他就那么坐着,如木雕石刻,若非那人衣袂随风飘拂,胸膛还是略微起伏,旁人见了,只怕以为那不是个活人。
姚三思站在船尾,悄悄地望着船头的那人,低声道:“千户大人,上师没事吧?”
船头坐着的赫然就是大明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大明自朱元璋以来,就取消宰相一位,径管六部。朱棣沿袭此例,组建内阁代替宰相权能,但在朝野臣子百姓的眼中,姚广孝就是宰相——甚至比宰相的权利都要大。
姚广孝不但是宰相,而且很黑,因为姚广孝一辈子,好像只喜欢穿黑色的道服——就算朝拜天子都是如此。
姚三思身侧站着的就是秋长风,江风猎猎,秋长风发丝飞扬,手中又在编织着马蔺叶子。他无事的时候,总习惯用马蔺叶编着什么。听姚三思发问,反问道:“你希望上师有事?”
姚三思涨红了脸,忙道:“当然不是。可是上师坐在船头那么久,动也不动,会不会饿呢?”
说到吃饭,姚三思肚子先叫了起来。
原来素来喜欢冒险、却又总没有机会冒险的姚三思,这次又捡了个他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挑战性的任务。
任务就是——和秋长风一起,陪上师前往金山。
姚三思其实很不情愿,他知道南京出大事了,听说赵王竟领了汉王的天策卫出了南京,去向成谜。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挑选锦衣卫高手跟随赵王,肯定是要执行个大任务。姚三思扯长了脖子,也没有等到纪纲点名,反倒是孟贤跟随纪纲离去,姚三思心中难免失落。
女怕嫁错郎,男怕站错行,姚三思感觉自己好像站错了队列。秋长风因为青田、金陵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但在姚三思眼中,纪纲反倒有点开始冷落了秋长风,顺便也冷落了跟随秋长风的姚三思。
秋长风手指不停,那编织的物体已现轮廓,和他平日编的蚱蜢不同。好像看出了姚三思的心思,秋长风道:“你一定觉得,圣上让赵王和纪指挥使联手,肯定要破个惊天大案,而且其中凶险极大?”
姚三思立即点头道:“那是当然。”
秋长风摇头道:“其实不然。在我看来,你如果跟随他们一起,凶险肯定比跟我要小。”
姚三思没有畏惧,反倒振奋了起来,忙问,“千户大人此言怎讲?”
秋长风淡淡道:“天策卫万人,这次锦衣卫也派出了数百高手,有什么能挡住他们的联手一击?你在其中,不过是个百户,若是遇敌,说不定连对手什么样子都看不到就回来了。可只有我们两人的话,遇到对手,你肯定要分担一部分,你说是不是?”
姚三思摩拳擦掌,兴奋道:“千户大人说得不错。那我们这次……会遇到什么风险呢?”
秋长风望着江心,悠然道:“风险随处都有,你眼下在船上,说不准这船突然就翻了,就这么死在了江中……人生无常,谁知道下一步会怎样?”
姚三思并没有听出秋长风的担忧之意,泄气道:“这也算风险吗?死的一点都不刺激。”他一直向往着冒险,认为就算死,也要轰轰烈烈,只感觉在江中被淹死,实在是无趣之极。
姚广孝坐在船头,突然道:“你若想找死,为何不找我?”他在船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显然将秋长风二人的谈话听在耳中。
姚三思微怔,呆立片刻,终于过船舱到了船头,赔笑道:“上师,小人就是扯淡,若有什么得罪冒犯之处,你老别见怪。”
姚广孝望着茫茫大江,脸上突然露出了极为诡异的笑,“我不会见怪。反正命是你的,你死了,关我何事?”
江风吹来,姚三思看着姚广孝诡秘的笑,不知为何,只感觉浑身都起了凉意。
姚广孝目光中却带了分茫然之意,缓缓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去金山?”
姚三思搔头道:“我……不知道。”
身后有人道:“上师要去金山,想必还是因为《日月歌》!”
姚三思这才发现,秋长风也到了船头,也终于明白过来,上师问的不是他。但听到《日月歌》三字的时候,姚三思还是兴奋的发抖,因为现在金陵早就秘密流传《日月歌》的神秘,说诚意伯写的《日月歌》,竟能预言大明江山的走向。
虽说大多数人对《日月歌》有什么内容,完不晓,但对这个传说看起来早就深信不疑。
人总是喜欢信些神秘的事物,姚三思当然也不例外。
姚三思竖着耳朵,听姚广孝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