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没有想清楚的问题,留守在大营之中的一员龙镶军将领现在却是明白了。黎阳城里的守军死守不退,并不是为了要为勃州的大撤退争取时间,而是要把他们这支龙镶军永远的留在黎阳啊。
大军已经尽数投入到了黎阳城内作战,便连为数众多的青壮也被张衡调去了城内充当人盾,苦力,龙镶军大营之内无比空虚,剩下的只是一千余在作战中受伤失去战斗力的伤兵,以及一些照料他们的民夫,医师。
至于守卫大营的士兵,连他在内,还有一百人。
现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视野中出现的黑压压的副武装的士兵,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脑子里完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身边士兵的惊呼之声,将他从呆滞之中惊醒过来。
完蛋了!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三个字。
“结阵,防御!”下意识地,他大声的吼叫了起来,却浑然忘了,此时他的身边,拢共不过只有百余个能战斗的士兵。
惊慌失措的士兵中机灵一些的转身便跑,稍稍浑沌一些的在听到了军官的命令之后,下意识的向着军官靠拢,提盾举枪。
但下一刻,对面山呼海啸而来的逼人气势便将他们彻底给吓得清醒过来了。哗啦一声,勉强组织起来的一个小小的军队顿时崩散,士兵们四散而逃。
军官也终于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抵挡的,与他的士兵一样,他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抽出了箭囊之中一支特殊的箭支,拉弓上弦,正准备射向空中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异样的呼啸之声。
他回头,眼前尽是明晃晃的飞行的短矛。
奔跑中的百多名齐军士兵,绝大多数没有逃过锐金营的这一轮掷矛攻击,短矛飞过,将他们一个人的钉死在地上。军官的箭支没有射出去,他一个人拉在了身后,此刻身上插了数支短矛,弓和箭就躺在他的身边。
冲锋的洪流从他的身上无情地踩踏而过,一只只手伸过来,拔起了插在死尸之上的短矛,没有丝毫的停留,向着黎阳县城汹涌而去。
大军所过之处,龙镶军的整个大营变成了一片火海,所有的粮草辎重军械等都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整个大营,唯一没有受到攻击的只剩下伤员集中的那一个营区,幸存者们躲在这个小小的安角内,看着冲天的大火和呼啸而去的军队,瑟瑟发抖。
当这股黑色的洪流远去之后,唯一的这个安角内也混乱了起来,率先跑路的是那些在这里照顾伤员的民夫,接着便是医师,最后是那些还能动弹的伤员,到了这个时候,是个人都明白,战争失败了。再留在这里,只怕是性命难保。
能跑得都跑了,只苦了那些身受重伤躺在那里的重伤员们,只能绝望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黎阳城内,张衡觉得胜利已经在望了。黎阳城内,照样是火光冲天,烟雾迷漫,拄刀而立的他仰头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因为烟气太大,本来明亮的阳光,也变得有些黯淡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应当能够结束战斗。张衡在心中暗自评估了一下战场的局势,在他改变了战术之后,战斗的天平便向他一点一点的倾斜了过来,大军按住阵脚,一点一点的平推过去,虽然时间之上需要的多了一些,但却减少了许多无谓的损失。
敌人的确很狡滑,但没有了坚强的实力作后盾,狡滑便只能变成一个笑话。
随着一名名斥候兵走马灯似的汇报之中,他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现在黎阳城内的战事图,敌人正在有计划地向着西城汇集,他们是准备抵挡到天黑之后借着夜色逃遁了。
张衡不在乎他们逃跑,几只阿猫阿狗逃出去丝毫不影响大局,他要的是迅速拿下黎阳城,然后挥师勃州郡城,只要他率领龙镶军第一个抵达勃州城,将龙镶军的旗帜插在勃州郡城之前,这场战争便已经结束了。
困兽之斗的敌人是最为凶残的,没有必要赶尽杀绝,那会带给他更多的伤亡,他要的是战争的胜利而不是歼对手这种荣耀。
敌人的战斗能力不容小觑,围三蹶一,让敌人看到生的希望,抵抗反而更弱一些。
城内的战斗局面,也的确如张衡所预料的那样正在向西城转移,这里已经构建了更为完整的防御阵形,一队队的士兵正从黎阳城内各处撤下来在这里汇集。
这一场大战,双方的损失都是巨大的,余秀娥率领的三千明军,如今只剩下了一半不到,而后续由黄连带领的援军,也损失了数百,现在整支军队加起来,能战斗的勉强还剩下三千人。
西城的地势更为开阔,没有了密集的巷道,战争推进到这里的时候,就是一场面对面的搏杀了。
“余将军,只怕我们撑不到天黑,现在就必须撤退了。”黄连道。
余秀娥突然将手指举到了唇边,低声道:“噤声,你们听到了什么?”
黄连与谢秋两人侧耳倾听了片刻,都是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