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说:“不多坐啦?那有空来呀!如果什么时候牌桌上三缺一,你打个电话来,我也随叫随到的!”送客人到门口,阿兰却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日记本来要庄之蝶签名。庄之蝶说:“签这有什么用?”但还是签了。喜得阿兰送庄之蝶出门,自个先双脚从台阶上往下蹦,一蹦却窝在了那里。众人忙叫着:“脚崴了?!”脚没崴着,一只鞋的后跟却掉在那里,阿兰已羞得一脸通红。王主任说:“你瞧瞧,你瞧瞧,这是干的什么事嘛!”阿兰说:“我太丢人了!这鞋才买了不长时间呀,这么不经穿的?!”站起来,一脚高一脚低走不成路。王主任要去街口鞋店买一双新的来,阿兰忙说:“这使不得的,使不得的!掉了就掉了吧,我姐夫能修了鞋的。”就捡了一页砖砸起另一只鞋的后跟,一砸也砸了下来,两个后跟便装进了手提包里。看着庄之蝶他们,说声“再见”,脸上羞红还不退。
出租车先送庄之蝶回到家。这一夜过去,脚伤虽然踩实还有些疼,但真的就不用拐杖能走了。一家人好生高兴。老太太念叨是符的作用。又到第二天夜里,柳月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着老太太在说:“符镇了恶鬼,你倒轻狂了,这里还有保姆的,让人家黄花闺女笑话?”柳月以为来了人,睁眼看时,窗外的月光半明半暗,正是半夜三更,就说:“伯母你又犯糊涂了?”老太太在那棺材床上坐起来,说:“你醒了,才醒的还是早就醒了?”就又责备起什么人来,并拿了怀中的小鞋掷过去,很响地笑了一声。老太太有个习惯,睡觉总要把那双鞋脱了抱在怀里,说:“抱了鞋睡,魂儿不失的。人一睡觉就像是死了的,但这种死不是真死,魂出了身却在头上转圈儿。
梦就是魂儿,若不抱了鞋,梦就不做了,不做梦就没了魂,人真的就要死了。”柳月不信她这话,却也不敢动她的鞋。常常晚上看电视,看一会儿,老太太就睡着了,怀里依然是抱了那双鞋。柳月不能喊她,只拿手在她眼前晃晃,瞧着她没反应,就连人带鞋抱她去棺材床上睡。有时老太太并没瞌睡,柳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她说:“我没睡着的!记着,我要睡,鞋就在怀里的。”现在见老太太把鞋掷过去,忙问怎么啦?老太太说:“你老伯来了,他刚才站在墙那边,我把他打着了!”柳月一身冷汗,忙点了灯,墙边并没人,只有下午她挂衣服钉了个木橛儿还在墙上。老太太走过去摸了又摸那木橛。说这是你老伯的东西,怎么就变了木橛橛?骂道:“这老东西哪儿来的这精神头儿?!”拔了木橛扔到窗外,喃喃道:“让狗叼去,就不害人了!”
天亮,庄之蝶自个去院门口吃了牛奶,又兀自听了一会儿周敏在城墙头上吹动的埙音。因为不自由了老长的日子,今日脚能走路,也高兴了去城墙根,周敏却已经离开那里,于是看到了初起的太阳腐蚀了那一片砖墙,红光光的十分好看。走回来,问柳月:“来过人吗?”柳月说:“没人的。”又问:“也没电话吗?”柳月说:“也没电话。”就喃喃道:“她怎地没来?”柳月生了心眼,想起那一日他与唐宛儿的举动,就寻思是不是他们约了时间今日要来,便试探了说:“老师是说唐宛儿吗?”庄之蝶说:“你怎么知道?周敏去找秘书长,不知情况如何,周敏不来,也不打发唐宛儿来说一声。”柳月在心下说:果然等唐宛儿。口里说:“我想唐宛儿是会来的。”又坐了一回,还是没人来,庄之蝶先回书房写一封长信去了。
到了十点十五分,唐宛儿终是来了,在门口轻唤了一声“柳月”,笑得白生生一口碎牙。柳月正在洗衣服,弄得两手肥皂泡沫,抬头看了,又是一个盘了纂儿的发型,穿一件宽大的紫色连衣长裙,心里就说:“他们真是在偷情了!”充满了妒意,偏笑着说:“宛儿姐姐有什么事,走得这么急的,一脖子的汗水!大姐不在,庄老师在书房里,你快去吧。”唐宛儿说:“师母不在呀?我以为师母在家才来聊聊天的。”柳月说:“大姐患过中耳炎,耳朵笨了,和她说话得大声,知己的悄悄话儿也不能说,聊天就费劲哩!”便拿眼看唐宛儿隆得高耸的胸衣,偏上去手一抓那地方,问:“哟,这衣服颜色好漂亮哟,在哪儿买的?”说是拉着看衣服,手已抓住了衣里的奶头,疼得唐宛儿拿拳头就来打,两人正闹着,庄之蝶从书房出来,与唐宛儿问候了,就坐下没盐没醋说了一堆闲话。庄之蝶说:“今日就在我家吃饭吧,你师母总唠叨你在那边没什么可做的,要叫了你过来吃吃。”唐宛儿说:“我不吃的,我那边什么都有的。”庄之蝶说:“不会让你付钱的。柳月,你去街上割些肉,买些韭黄,中午包饺子吃吧!”柳月说:“我也思谋着该去菜场了!”就拿了篮子出门走了。
柳月刚一拉门,唐宛儿就扑在了庄之蝶的怀里,眼睛就潮起来。庄之蝶说:“你又要哭了,不敢哭的。”妇人说:“我好想你,总盼不到三天时间!”两人搂抱了狂吻,妇人的手就到了庄之蝶的腿下去。庄之蝶却用嘴努了努那边的卧室,妇人意会,就分开来。庄之蝶在老太太的卧室门缝往里瞧,见老太太又睡着了,轻轻把门拉闭,先去了书房,妇人也随后蹑脚儿进来,无声关了门,就又作一处状,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