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骑着马爬上了一座山丘,顿时觉得战场上巨大轰鸣的噪音更大了。
他的左背上,锁子甲里还插着一枝箭羽,伤口的疼痛好像扩散到整个左半身,左臂已不敢用力使劲。胸口上因为有冷锻札甲和锁子甲两层重甲,两枝折断了尾翼的箭插在那里……一枝卡在札甲上完全没能射穿重甲,另一枝刚刚伤到皮肉。
朱高煦觉得最严重的伤,应该是胸膛上击穿了两层甲的铳伤,虽然似乎不深、但铅弹很脏就怕感染。他的胸襟上全是血,但不是他的血、是被杀掉的官军军士溅上的血迹;他胸上的两处皮肉伤没流出多少血,连盔甲也没能渗透。
站在山坡上,朱高煦仔细观察一会儿。从混乱的局面中,他看清近处的一片官军方阵群,已经被汉王军四路包围!汉王右翼军、盛庸军、瞿能军、平安马队,从几个方向朝中间慢慢地合围。
这股官军大阵,从位置上猜测、应该是官军的中军。此处敌军大阵摆开的规模,与之前薛禄军、谭忠军要小不少,估计连薛禄军人数的一半也不到。
朱高煦朝四面看了一会儿,又转头一看,那些汉王炮放在驴车上、正在一条大路上往西调运。不过汉王炮现在没法打铁球了,大军攻打官军谭忠部的时候、铁弹便全部打完;现在调到前方的汉王炮,应该是要装散子近|射。
整片山丘起伏的大地上,人实在太多了,看起来非常乱。朱高煦继续观望了一阵,他忽然发现,朦胧的烟雾深处、远方的敌军好像在向北移动?
朱高煦沉住气,继续仔细观察,确实发现西边远处、隐隐约约的一些人影正在往北缓慢地挪动。
开战前后,官军的各个大将旗帜被斥候陆续观察到,朱高煦早已知道官军的大致部署;他寻思了片刻,判断远处北移的人马,应该属于敌将陈懋的军队。
“敌军放弃会战了,张辅要跑!”朱高煦忽然说道。
部将们也急忙循着他的方向,引颈观望着。
过了一会儿,一骑从北面飞奔而至。那骑兵径直冲上山丘,朱高煦身边的将士立刻挡在前面。来人翻身下马抱着一张纸道:“平将军报,陈懋的后军与权勇队(预备军)正在向北撤退,敌军要跑了!”
诸将纷纷说道:“王爷神机妙算……”
朱高煦没说话,低头小声沉吟着甚么,偶尔抬头观望两眼。他的神态似乎在心算一道算术题似的。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骑来报:“瞿将军报,敌军柳升部撤退了!”
周围的武将文官们听罢一阵欢呼,这时汉王军明显地、已经彻底夺取了此次会战的胜利!
朱高煦却回顾左右道:“还没有追击扩大战果,这一场大战的作用尚且未知。”
众人这才陆续安静了一些。
朱高煦看向侯海道:“派人去,传令王斌(汉王右翼军)、平安、盛庸,停止对敌军中军的围攻,准备向东北方向追击。传令赵平,听从瞿能节制;传令瞿能,准备攻打敌军剩下的陈懋余部、中军人马。”
侯海作揖道:“下官即刻去办。”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敬佩之色,因为朱高煦调整部署的反应非常快,而且迅速便作出了具体的安排。
“驾!”朱高煦拍马冲下山坡,往南面的盛庸军方向去了。片刻后山坡上便马蹄声嘈杂,一群人也追随了上来。
朱高煦策马疾奔,从方阵之间的空地向盛庸的大旗跑了过去。没多久,盛庸便迎了上来,抱拳执军礼。
“吁吁……”朱高煦吆喝了一声,战马往前慢跑了一会儿,在盛庸跟前勒住。
“盛将军,你前面抵近敌军的那些人,派一个武将统率、交给瞿能节制。你则立刻率领大军、向东北进军,跟上右翼军王斌部。”朱高煦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便说道。
朱高煦接着说道:“敌军陈懋军的前方,已经与瞿能军交战了;他们后边的人马与权勇队不敢跑得太快,不然会引起恐慌、导致前线崩溃!盛将军与王斌一起,要先把陈懋的人围住,别让他们跑了!”
盛庸看了一会儿朱高煦身上狼藉的伤,说道:“王爷何不先回军营,叫辎重营的郎中给您包扎伤口?接下来的事,交给末将等人便可。”
朱高煦听罢觉得很有道理,他认为自己的伤、死不了人,但就怕感染……万一运气不好,打了那么多仗不是白干了?而且汉王府整个集团的文武将士,只有朱高煦才有天下人容易认可的身份,他万一死了,汉王府还是有覆灭的危险!
“如此也好。”朱高煦十分明智地点点头,不过他也不忘叮嘱道,“盛将军,追击虽没有决战时那么艰难,却是这次会战最重要的一环!一旦疏忽,让官军的人马跑掉了,张辅还能重新弄出一支大军来。”
盛庸神情凝重,抱拳用力地说道:“末将必不负王爷重托!”
朱高煦点了点头,立刻转头道,“侯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