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布政使司成都府城内,沐晟住的宅邸外拥挤不堪、无数车马动惮不得,人们只好步行。抬箱子的奴仆、挑担的力夫随处可见,人们搬运的那些东西、都扎着红缎子,一派喜气洋洋的光景。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路边角落里的段杨氏看到这样的场面,愤慨地暗叹道。
她凌乱的头发里,眼睛露出仇恨与愤怒的目光,牙齿不禁咬得“咯咯咯”直响……
去年,沐晟的儿子沐斌、便是死在了段杨氏手里!她利用了段雪恨,将沐斌等人从京师的府邸骗出来,设伏将沐斌刺|杀!
段杨氏做这件事的企图,不仅认为她能手刃沐家的人报仇雪恨,更觉得能有机会挑|拨沐府与朝廷的关系,让沐府最终全族灭亡!哪想得沐晟阴差阳错、投奔到了原本与沐府已有积怨的汉王麾下……如今汉王府竟然还要获胜了?
这一切的发生,段杨氏明白自己有莫大的干系!
而那沐晟几乎甚么也没做。被逼到汉王那边之后,沐晟唯一做的事、便是从云南走零关道来了四川成都府,然后一直就在这富庶的锦官城享乐!坐享其成不劳而获!
听说沐晟纳了不少妾,建昌土司那边的几个首领,都把姐妹女儿送给她。最近湖广大战汉王军大获全胜,消息传到了四川布政使司,沐晟眼下更是纳了一个当地官宦家的十五岁千金。
纳妾本不便大张旗鼓,但因女方的身份,沐晟竟然遍请宾客设宴庆贺。四川三司的文武官员,无不逢迎、个个备上厚礼;一些平时说不上话的官吏财主,此时也趁机赴宴,极力巴结沐府!
眼看有血汗深仇的大仇人,一门心思只顾着玩女|人、却坐获荣华富贵,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段杨氏的“帮忙”……她此刻简直要发疯了!
“叮当!”这时一个路人竟然往段杨氏的“道具”碗里丢了两枚铜板。
段杨氏正在气头上,伸手抓住那两枚铜板,拼命忍了一下、才没有向施舍的路人扔过去。
她用力地呼吸着,脏兮兮的面色铁青,眼露冷光,皱眉苦思着对策……老天还有公道吗,恶人竟然得享富贵?一定会有报应,时候未到罢了!
不料就在这时,满面红光的沐晟居然走到了大门外。
段杨氏刚刚才稍稍平息的恼怒,顿时又燃了起来,她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沐晟捅|死!
但段杨氏看见沐晟身边有许多四面张望的布衣侍卫,又想到沐家不止沐晟一个人,她终于把胸中的恨意强忍下去了。
只见远处的府门口,那沐晟的脸都快笑烂了!他早已顾不上他的贵族身份,将得意洋洋一副叫人咒他杀千刀的表情,完全写在了脸上。
沐晟抱拳向周围摇动着,说道:“本侯多谢诸位同僚,赏脸光临寒舍。”
旁边一个官员唱和道:“汉王殿下在湖广聚|歼伪朝大军,英明神武、勇冠天下;而今侯爷家门有喜老树回春,真乃双喜临门!”
“恭喜贺喜……”众人一片吵闹,都道起贺来。
沐晟抬起手臂,又道:“诸位同僚,只要忠心汉王,即是忠于大明朝,便能同享太平。”
“好!好!”周围一阵吵闹。
忽然有个年轻人嚷嚷道:“侯爷,您为何老早便知、汉王军能大获全胜?”
沐晟有点尴尬,循着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他很快便一本正经地说道:“汉王起兵,乃为忠孝大义!正义之师,替天行道,深得民心,必将大胜;此乃老天有眼、正邪自在世人心中,如此简单道理,本侯岂能不知?”
众人顿时一阵附和称颂。
远远的角落里的段杨氏,此时却差点被呕吐出来。她早已在心里想了很多遍,将沐晟那虚伪的面具抓扯下来的场面!
……
此时的湖广湘江西岸地区,北风寒冷。
朱高煦耳边响着“隆隆隆……”的马蹄声、以及呼啸的风声,战马快速地在大路上奔跑着。迎面的风便如刀刮一样,他觉得整张脸都有点麻木了。
他身上穿着两层甲,除了锁子甲换了新的,外面还是原先那一套冷锻札甲。虽然札甲有破洞没来得及修补,不过朱高煦穿了多年、多次修补调整,穿起来非常合身,不愿再换新甲。他的脑袋上的锁子护耳,时不时接触到他的皮肉,就像冰块一样激人。
朱高煦身上的各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过披甲骑马的时候、伤口的肌肉仍有点隐痛。他便把左手放在腹前、避免用力,右手抓着缰绳,在马上飞奔。
一众马军向东奔跑了许久。前方,在绚烂的朝夕中、衡州城的黑影耸立在地平线上。
湖广省湘江西岸不太繁荣,最大的城池除了常德府,恐怕就要属这座衡州城了,城楼修得十分高大。
前方一大片步军方阵、骑兵大队,此时出现在了视线内。汉王军大阵如同人海,刀枪林立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