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六月底,南征的六卫三万四千京营将士调集完成。文官薛岩、侯海、裴友贞等人已先行奉旨离京。
新城侯张辅,在奉天殿正式被任命为征夷将军,奉旨统率京营南征军、安南都督府、广西广东征调的卫所军等军队的全部兵权,并有权宜行事之权。陈瑄为水师主将,节制参战的所有船队,但要遵从张辅的军令。安远侯柳升为征夷左副将军,河阳侯尹得胜为征夷右副将军。
大军启程时,天晴有风。人们在京师北边,好像也能听到滔滔江水拍打到岸边的浪声。
朱高煦率众,送张辅等将士,直至金川门外。朱高煦赐酒道别,还反复叮嘱诸将,要顾及大义、注重舆情宣传,以降低当地人的反抗意愿。
王后陈氏与安南国王陈正元的马车,也在中军队伍中。当大伙儿道别出发时,那马车帘子被挑开了一角,只见陈氏已是满脸泪痕,表情极其伤心,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但是她一面伤心欲绝,一面却曾想尽办法劝说朱高煦放她回去,人便是如此矛盾。朱高煦只能坐在马背上,向那边挥了几下手,一时间让这踌躇满志的场面、似乎也蒙上了一丝纠缠不清的愁绪。
后面通过金川门甬道的人群,是一股护送“团龙日月旗”的中军步兵。当他们列队走出甬道时,朱高煦忽然有了一种恍惚之感、好像不知身在哪个时代。
此次出征的京营将士,大多得到了朝廷新发的戎服,不过作战穿的戎服,主要顾及披甲、实用;所以将士们几乎都戴着明军的宽檐铁盔,携带着各种作战工具。只有这股护旗的队列,穿的是礼服,他们头上戴的是大檐布帽,身上穿的崭新灰色衣裤,扛着“春寒”轻铳,却没有携带弹药,看起来非常整肃。
不管那火绳枪的威力几何,但细长的新锻铳管十分光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因为大檐帽的原因,整齐的军容与近现代的军队十分相似。这样的场面,让远处围观的百姓也纷纷侧目,完全被这稀奇的队伍吸引了注意。
古朴的金川门城楼,狮子山上的佛塔,以及远近的亭台楼阁、水榭拱桥,一切都是明朝风格的典雅景象。而这股军队,却让朱高煦感受到变革的因素。
在节奏均匀的鼓声中,众军保持着队列行进,脚步声十分整齐。骑马的武将们在马背上向左侧抱拳行礼,朱高煦见状,也抱拳向他们回礼;“喀喀……”远近错落响彻的脚步声,已经让武将们的话声不易听清。
甬道里不断有成队列的步骑过来了,大多人马以百户队为单位,各队前后保持着适当的间隙。这条大路上人马虽多,却毫不拥堵,道路一侧还留有空隙、让骑马奔走的传令兵来往,京营正军的军纪秩序良好。
朱高煦执政后军费的倾斜,看起来对军力确有成效。不过他希望、这些京营精锐能发挥真正的作用,带来实质的国家利|益。
朱高煦观望了一阵,也不乘坐他的銮驾,径直骑着马回城去了。
一众锦衣卫的大汉将军跟着朱高煦,骑马从京师城中的大路行进,直到进了西安门;到西华门时,锦衣卫将士便止步了。
朱高煦却不下马,骑马进皇宫去柔仪殿。宫中不准骑马,但皇帝想干嘛没有人阻挡;最多有文官上书苦口婆心强调礼仪与上天对应,这种事朱高煦都是当耳边风。
古朴而敞亮的柔仪殿正殿里一切如常,前阵子他经常与文武官员在一块儿、商议安南国的事,桌案上摆着的地图也还在那里。
可是朱高煦走进来时,忽然觉得这里好像空荡荡的。他这才意识到,住在后殿的人已经走了。
陈氏只是暂住在这里,但时间比较长了;平素只要派宦官传唤一声,便能马上见到她。而今朱高煦一下子还有点不太习惯,总觉得少了点甚么。
他在那张大桌案后面坐下来,看着上面的奏章和地图,甚么也没干。过了一会儿,他便无意识地伸手放在额头上,使劲揉|搓了一阵。
就在这时,太监王贵弯着腰走了进来,抱着拂尘行礼道:“禀皇爷,先前守御司北署送了一份奏章进宫,没走通政司的,说是写了有些重要的东西。奴婢为皇爷把奏章放在了上边哩。”
朱高煦应了一声,伸手拿起最上面的奏章翻开了看。
守御司北署派人到北方收买了一些蒙|古人,得到消息:蒙古国大汗、本雅里失汗死了!
朱高煦意识到,蒙古的形势、又将发生很大的演变。他的注意力,立刻从刚才那种微妙的情绪中脱离,仔细观阅奏章内容。
从去年底到今年初,明军进行了一次报|复性的北征,战役目标是鞑靼人。朱高煦觉得那场仗打得十分不痛快,全军二十几万人吃尽了苦头。但是鞑靼人好像也十分难受、损失惨重,那本雅里失汗的王帐被鄂国公平安毁灭之后,率部不断向西撤退。
结果本雅里失汗部因为粮食牧草不足,只得向西边的瓦刺借粮。不料瓦刺人反而趁火打|劫,突袭围攻了本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