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朱高煦又与刘鸣见面了,这次是他主动召见刘鸣。
听到柔仪殿外传来了叩拜称颂的声音,朱高煦便捡起了书案上的奏章、刚才他一怒之下摔在上面的本子。听到太监准许刘鸣觐见的回应,朱高煦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宦官宫女,他们便自觉地退避了。
刘鸣入内,再次跪伏在砖地上叩拜。
“平身。”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他已克制住了恼怒,语气镇定下来。
待刘鸣起身,朱高煦便把手里的奏章递了过去。
刘鸣弯腰双手接住,翻开了看。他的脸色很快变得非常难看,埋着头。悄悄用袖子揩了一下额头。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心情紧张。
这本奏章出自都察院官员之手,内容便是弹劾刘鸣。说他的继父李家宗族一众人,勾结浙商、在江西南昌府放高|利贷,并有强取豪夺之事发生,短短时间里兼并良田两百多顷。其中提到了很多凭据,如果都察院官员不敢欺君,那么各种凭据、完全可以坐实李家违法之事。
刘鸣看了一会儿奏章,正待要跪,朱高煦眼疾手快,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诧异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立刻开口问道:“事先知情吗?”
俩人的目光对视,朱高煦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刘鸣此时的细微眼神,仿佛想要捕捉到甚么东西。
刘鸣的手臂向下压的力气减小了,他应该已经放弃了下跪,接着回答道:“微臣不知情。”
朱高煦听罢,放开了他的手臂,轻轻点了一下头。
刘鸣又道:“但臣依然难辞其咎,不敢有丝毫狡辩。”
朱高煦背着手走了两步,语气缓和了不少:“他们是他们,是。刘提举一定要争辩,撇清同谋的嫌疑。”
刘鸣的声音道:“如此一来,臣便是不孝了。后父也有养育之恩,同僚若从孝道上弹劾臣,不是更严重么?”
朱高煦立刻转过身来,神色有些意外,眼睛里露出了些许笑意。
当一个人把自己心里面、那些不那么光彩的心思说出来时,其实已经表明了信任。朱高煦立刻对刘鸣声称“不知情”的真实性,又多信了几分。
刘鸣又道:“臣离宫之后,即在刑部衙门留下官印、官帽,回家听候审讯。”
他说的是正常操|作,文官至少在表面上必须要脸,被人指名道姓弹劾了、不管有没有罪,亦不能表现出贪权位的样子。
因此朱高煦没有劝阻,他只是沉声道:“刘提举的继父或许真的犯法了,但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因为得罪了人。毕竟兼并土地的人,不止们一家。”
这下轮到刘鸣意外了,看着朱高煦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蟒袍、头戴乌纱的武将来到了柔仪殿门口,请旨之后入内。来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张盛,张盛走到朱高煦跟前,便抱拳道:“臣请圣上吩咐。”
朱高煦扬了一下下巴,刘鸣意会到意思、便把奏章拿给了张盛。
“查出李家勾结的浙商,究竟是何方人士,立刻逮|捕入诏狱,审问谁是幕后指使。”朱高煦道。
张盛抱拳道:“臣遵命!”接着他便干脆利索地退走到门口。
刘鸣皱眉问道:“圣上认为,此事是有人预谋设局?”
朱高煦摆手道:“谁知道哩?但如果谁要与朕玩这一套,朕便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朱高煦也是出了名的狡诈,他经常算计别人。如果某些人想算计到他头上,他必定是不服的,所以才撂下了刚才一番话。
刘鸣小声道:“臣那后父,不是甚么德高望重之人。就算他确实做了那些事,臣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嗯……”朱高煦发出了一个声音。
接下来好一会儿,朱高煦便只是沉默着在书案前踱步。他再次开口道:“打铁还要自身硬啊。”
刘鸣忙道:“圣上教训得是。”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又道:“只要自己不是那种人,便不用怕。”
刘鸣略微一想,便躬身道:“圣上恩德,臣不知何以为报。”
这时朱高煦忽然不再说弹劾的事了,转而问道:“刘提举那个表弟,叫甚么来的?与他感情很好么?”
刘鸣拜道:“回圣上,臣之表弟名叫陈漳。臣与陈漳自小一起长大,兄弟之情甚笃。然而陈漳在世时,臣大概觉得他只是个亲戚;直到陈漳死了,臣才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又或他死得太惨,臣才耿耿于怀。”
朱高煦点头道:“那先回家呆着,随后朕恩准随军去南方、将功补过。”
刘鸣道:“臣谢圣上隆恩。”
朱高煦又道:“那继父家的宗族,人应该没大事,但侵占的良田,必定要吐出来才能服众。”
刘鸣再次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