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黎的几个好友慢慢地后退,他们也认出那佩刀的式样。皇族国君的地位虽然不如半圣,但翰林之下在国君面前却也不算什么,更何况他们只是童生。
那御前侍卫见童黎放弃逃跑,推刀入鞘,望向玉带河的龙舟。
在《竞渡》词成后,方运所在的二号龙舟以恐怖的速度疾驰,龙舟快到几乎是在水上飞,那鼓手吓得双腿发软,扔下鼓槌用力抱着鼓架,生怕自己掉下去。
短短几息的时间,二号龙舟逼近庆国的一号龙舟。
钱举人怒吼道:“施德鸿,去年你说我景国无人,今日可再敢说一遍!”
两船靠近又分开,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对方的表情。
庆国六人除了颜域空表情没有变化,其他几人的脸色格外精彩,尤其诗君弟子施德鸿,那表情如同在梦游,至今都不相信方运能作出一首不带“舟船”字样却偏偏能为舟船增速的战词,连他恩师的好友“词君”要写这种词也得花很久的时间。
龙舟急速掠过,带起大量水花,一号龙舟的所有人都被河水溅湿,无人敢言。
方运所在的龙舟继续向前驶去,钱举人回头道:“方运,今日之恩,一生不忘。若没有你,我景国将永无翻身之日!”
另一人道:“以后若有差遣,我们玉海叶家必当鼎力相助!”
“与方运同舟,何其荣幸!”
“诸位客气了。”方运谦虚地笑道。
龙舟很快驶到龙头桥下,并被官印的力量控制,快速停住。那抱着鼓架的鼓手轻轻擦了一把汗,浑身无力地坐倒。
钱举人站起来,满面通红,用颤抖的双手拔出旗杆,用力挥动。
桥上和两岸的无数景国人高声欢呼,那些早早等在龙头桥上的未出阁闺女,把自己绣的手帕用力往龙舟上抛,所有人的目标都是最后那个儒雅少年。
方运看着漫天手帕落向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干脆当没看到。
这是十国的习俗,凡是这类文会,未出嫁的女人都可示爱,若是得手帕者同意,则可直接上门迎娶,不需要考虑其他繁文缛节,许多才子佳人通过这种方式摆脱包办婚姻。
桥上的女孩咯咯直笑,她们也不是非要嫁给方运,只是图个热闹沾沾喜气,盼着以后的郎君也如方运这般有大才。
“夺锦标,摘龙头!”一波接着一波的人开始叫喊起来。
“夺锦标,摘龙头!”
上一次玉海城人齐声喊出这六个字,是在十七年前。
钱举人举着旗杆始终下不了手,最后回头看向方运,道:“方运,你来吧,你是最大的功臣!”
桥上的女孩们也大声叫喊。
“让方运来!”
“我的手帕还没扔,让他过来,一定要扔到他身上!”
众多女子嬉闹。
方运却道:“钱兄,还是你来吧。”
钱举人急忙道:“我参与赛龙舟并非想出风头,而是为了洗刷景国耻辱。你身为此次龙舟文会的最大功臣,必须由你来挑下锦缎!”
方运正色道:“我正因知道钱兄并非是贪图虚荣之辈,所以才让钱兄摘龙头。玉海城人为景国背负了太多,今天的荣誉,应由玉海城人亲自摘下!钱兄,请!”
钱举人愣了瞬间,很快眼眶发红,年年的两国龙舟文会都在玉海城举行,每次输了,景国其他地方的人都会骂玉海城人。
哪怕明知道龙舟文会难以胜过庆国,哪怕明知道事后会丢脸,钱举人这些玉海文人仍然坚持参与龙舟文会,文比可败,但不能丢人!
一城文人连续十七年为敌国人当陪衬!
只有亲自参与龙舟文会的玉海城士子才明白,这个过程是多么难熬。
“方双甲高风亮节,以后谁再污你文名,我必以仇敌之血洗刷!”
“谢钱兄。”方运微微一笑。
钱举人抬起头,高声吼叫:“夺锦标,摘龙头!”他把心中十七年的怨气全部吼了出来,然后用红旗旗杆挑下龙头桥龙嘴衔着的锦缎,高高举起。
“好……”
欢声雷动,半个玉海城的地面好像都在震动。
不远处的杨玉环和赵竹真微笑望着,两岸人群欢呼,桥下一艘龙舟卧碧波,舟上红旗和锦缎一起随风飘荡。
时隔十七年,玉海城的端午节再一次有了端午节应有的气氛。
离龙头桥还远的一号龙舟上,颜域空坦然看着一切,面色依旧不变。
“我绝不会接受这份侮辱!我不能当庆国的罪人!”施德鸿双拳紧握,低声怒吼,他不敢相信庆国十七年的努力竟然毁在自己手上,不敢相信自己身为举人竟然输给一个秀才,更不敢相信自己身为诗君的弟子竟然输给一个寒门子弟。
颜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