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岥问:“查钺可曾供认我?”
“自始至终,他未说一句话。”
苟岥轻轻松了口气,脸上浮现极淡的笑容,仿佛放下重担,道:“学生招认,是学生雇凶杀人。”
方运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变得稍稍冷峻。
苟岥乃是童生,有文位,只要不是犯下少数的几种大罪,都会有较大幅度的减刑,而且现在是主动招认,罪行更轻。更何况,艾卫疆曾经害过苟岥,这也可以影响量刑。
若是只审判苟岥买凶杀艾卫疆案,苟岥最多被判三年徒刑,不会被流放和发配充军。
方运凝视苟岥,道:“都杀了何人?”
苟岥一愣,脸上闪过惊色,呼吸声和心跳声出现明显的异常,但他很快回答道:“学生只是买凶杀艾卫疆一人。”
方运一拍惊堂木,厉声道:“那前任县令计知白判罚的朱月明死于谁人之手?”
“学生听说在发配充军的路上死了,至于是因病而死,还是被蛮族杀死,学生不得而知。”苟岥眼中的恨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之色。
方运脸色更冷,道:“祁浚缮等人已经供认,你曾暗中运作,甚至让查钺去陷害工坊工人朱月明,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苟岥坚定地道。
“很好,既然你否认此事,那本官就请当年的主审官计知白前来宁安,本官要重审此案!”
苟岥一愣,本以为自己坚决否定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查钺不会出卖他,方运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哪知方运虚晃一枪。
苟岥这才恍然大悟,方运的真正目标是计知白!
他陷入了两难,若牵扯出计知白,那自己很可能失去唯一的援助,可若自己完全承担罪责,以方运的才智,很可能发现问题,必然会给方运借口重判,万一方运找到什么大的借口,自己很可能用命去填。
直到这时候,苟岥才意识到,方运在方方面面都远超常人,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方运掌握。
苟岥文宫之中才气急速消耗,最后意识到,若是害了计知白,自己必然会被左相一党报复,但若不配合方运,最多是刑罚加重,不会遭到方运报复。
苟岥猛地抬头,道:“学生认错!方才学生因为怕了,一时糊涂,是学生为了找替死鬼,栽赃朱月明,并伪造杀人的证据,这才导致计大人误判。”
方运脸上闪过奇特的笑意,似是冷笑,又似是嘲讽,缓缓道:“看来也是苟童生勾结军中将领,害死朱月明。很好,那你便招认害死朱月明的经过。”
苟岥愕然,心道完了,自己只是参与陷害朱月明,可审判之后害死朱月明的过程自己并不知道,只是知道结果。
“这……学生只是陷害朱月明,至于其他,并不知晓。”苟岥在心中暗暗叹气,只能期盼计知白能顶住,若是计知白顶不住,因为涉嫌隐瞒,那自己所谓的认罪将被判无效,只能凭借童生文位减刑。
方运点头道:“很好,那本官就请计知白前来,配合调查此案。”
随后,方运请刑殿的吕翰林作为见证人,给三法司发送传书。
苟岥看到这一幕,心中绝望。
以左相对京城的控制能力,本来完全可以驳回方运的申请,让计知白不必前往宁安,但方运故意以刑殿试点的名义拉上吕翰林,让吕翰林在传书上署名,哪怕左相阻止,三法司也不敢拒绝。
毕竟刑殿最近刚挖出左相一党的相关官员,风头正劲,若是在这个时候拒绝吕翰林,那刑殿没准会把三法司的官员从上到下过一遍。他们是没有叛族逆种,但别的问题绝对禁不起查,这就是刑殿可怕的地方,完全不讲道理。
于典史、敖煌、方应物和吕翰林等人用怪异的表情看着方运。
宁安县的前任县令要与现任县令见面。
去年的景国状元要与今年未来的景国状元会师。
左相党与后党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将在这里一决雌雄。
方运,开始一步一步反击!
敖煌小声嘀咕:“跟方运的手段比起来,计知白简直像是流氓斗殴、当街撒泼啊。”
方应物点点头,计知白之前针对方运的行为十分狠辣,但却失了读书人的风骨,导致人族大量的读书人反感计知白,有事没事就嘲笑他,什么“几个计知白”,什么“猪一样的对手”。
方运虽然也是反击,但都堂堂正正,无论是夺回密州的控制权还是逼计知白前来,走的都是最正常的道路,虽然狠,但不失气度。
很快,三法司麻利地要求计知白即刻前往宁安县。
京城的官员们也知道了此事,议论纷纷。
陈家的大儒陈鼎铭正在与老友饮茶,听到此事后说了一句话,迅速在京城流传开。
“此子有柳山之风,河川兄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