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方运走到张经安卧室的窗外,听到孩子平稳的呼吸声,便牵着一匹马离开珠江侯府。
六点,方运再一次来到新明街的倾脚头住处,把一起做工多日的老郭叫到无人的地方,给了他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和自己手书“珠江侯张龙象”的文书,让老郭以后不要再做这个工作,拿这笔钱去给妻子治病,然后找个更容易的生计。以后若有事,可手持这张文书去珠江侯府求助。
方运嘱咐完,转身离去,老郭泪眼朦胧,跪在地上,朝方运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方运始终都没有回头。
方运没有给那个倾脚头一文钱。
这是儒家的福报。
第二日清晨,方运带着张经安前往楚国最好的蒙学,祝融书院。
楚人以祝融为先祖,所以数百年前的楚王建立祝融书院,原本只收楚国宗室子弟,后扩大生源,大学士、大儒或公侯之家每年皆可推荐一人入学。
楚国所有人都以在祝融书院启蒙为荣。
祝融书院只教蒙学,但教员最差也是举人,不乏有进士甚至翰林因为各种原因进入祝融书院进行短暂的教学。而院长至少是翰林,有时候甚至由大学士担任。
举人给蒙童当先生,在他处是大材小用,但数不清的举人为了祝融书院的教员名额抢破头。
能成为未来人族最优秀的那一批人的老师,为自己带来的好处远远胜过一座金山。
马车离开荆州城,前行数里,抵达祝融书院。
方运走下马车,张经安随之下车。
放眼望去,天空一片蔚蓝,地面是一望无际的白色积雪。
前方有一面高大的牌坊,上书“祝融书院”四字。
牌坊后面,是一座小型城市般的书院,书院没有高墙,只围着半人高的篱笆,里面足以容纳近万蒙童。
哪怕是临近过年,这里依旧不显冷清。
就见数百蒙童正在围绕着书院外围晨跑,阵阵白色的哈气从队伍中升腾,这些孩子无论是什么身份,此刻只穿蓝色布袍。
方运轻轻点头,不愧是楚国最好的书院,据说是半军事化管理,哪怕当今的楚王,当年都被先生打过板子。打他板子的先生不仅没有被责罚,后来甚至还出任一地知县,现在已经告老还乡,儿孙满堂。
“走吧!”方运迈步前行。
祝融书院无人看门,方运走到书院门口,立刻感到数道神念出现在上空,有人正用官印观察这里。
数百蒙童绕着篱笆奔跑,很快跑到近处。
有几个孩子眼尖,认出张经安,一边跑一边议论。
“那不是逆种畜……咳,逆种之子张经安吗?两年前我见过他,挺可怜的。”
“可怜个屁!他爹他爷爷放着好好的珠江侯不当,非得逆种,怎么没诛九族!”
“若是真逆种,早就满门抄斩,我看啊,传闻未必属实。”
“嘿嘿,对了,昨日我哥来看我,说了一件张经安的事,你们保准不知道。”
“什么事,快说?”
“张家彻底完了,张经安竟然去当倾脚头运粪!”
“如此诅咒一个和我们差不多的孩子,未免太过了吧。堂堂侯爷之子掏粪?楚王若是知道非气死不可!”
“真的!你们可以不信我的话,但你们不能不信平海侯府小侯爷的夫人!而且是张经安他们父子两人一起运粪!”
“啊?那张经安身边那个头发白了一小半的翰林,岂不就是……”
“嘘……这人凶残的紧,居然一剑斩小八俊,听说有几个小八俊想寻他晦气!嘿嘿,咱们院长是二十年前的小八俊,这下有好戏看了!”
“走,今天不跑了,去院长楼外偷听,说不定有好事!”
“大不了挨十下板子,走!”
数十个孩子立刻改变方向,偷偷向守静斋的方向跑去,大多数蒙童都只能眼巴巴看着,敢离开的孩子都出自楚国一等一的门户,大多数人都不能跟他们比。
张经安听不到,方运好似也听不到,深入书院,甚至不用问人,好像提前认识路一样,径直走向某处。
拐了几个弯,过了几条长廊,方运看到前方有一座二层小楼,正门上面的牌匾上写着“守静斋”三个字。
方运不知道祝融书院的院长在哪里,但自己在进门的时候,最强的一道神念就源自这里。
三境文胆,玄妙无穷。
方运在守静斋外站定,朗声道:“珠江侯张龙象在此,斋内之人为何不来迎接?”
张经安哭笑不得,怪不得之前听说这位父亲霸气,在苟家见识过,今天又见到了,明明是来求人办事的,却逼人出来迎接。
躲在不远处的几十个孩子窃笑不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