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石崖下面燃着一堆孤火。
这里的位置很好,既能居高临下,看到下面的整个山谷,又能避开冰冷的晚风。
金长老往火堆里又扔了一根枯松树枝,双手笼在火上,看向下山进入山谷的那条山道。
此处,是从仙都去陈家庄的必经之路。
前天下午的时候,他便等到这里了。然而,直到现在,他还没能等来沈云。
小家伙已经出发七天了。他不是急着去救雷儿吗?怎么还没走到这里呢?
莫非是他看出破绽,打着救雷儿的幌子,跑了?
想到这里,金长老的背后不由生起一阵冷意。他笼了笼白狐披风,眯缝起眼睛,细细的回想自己的布局。
先是将雷儿骗去陈家庄,然后,再以救雷儿的名义,把沈云也骗去陈家庄。他则从小道赶到这里,设下埋伏。
沈云不是雷儿,这小子打小就戒心重,又伶俐得很,所以,为了拖住沈云,他特意买通一队仙符兵,一出城就抢走了沈云的枣红马。
他知道,沈云最拎得清轻重,不会因为一匹马与仙符兵在城门附近打斗起来。这事,绝对闹不起来。
果然,沈云二话不说,弃马而去。
照这情形,沈云应该没有发觉到什么,肯定是直奔陈家庄去了。
至于沈云会不会也是和自己一样抄了小道,金长老甩甩头,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这条小道鲜人为知,根本就是他自己偶然发现的。
他轻哼一声,将双手伸到火边取暖,在心里啐了一口:是我太高估沈云的脚力。没有枣红马,七天了,他竟然还没能走完三分之二的路程。真正是烂泥扶不上墙!
又心道,如果雷儿真的在等着他去搭救,黄花菜都凉了。
过去二十多天了,一想到唯一的徒弟傅雷,他仍觉得心里钝钝的痛。
不,这一切都只能怪沈云。我是真心疼爱雷儿,向来视如亲子。如果不是他,雷儿也不用死!他咬了咬牙,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道,等抓到了沈云,雷儿便没有白白牺牲。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二十几天来,他唯有一次又一次的如此对自己说,才能按下失去爱徒的痛。
又是立竿见影,心痛立时散了。
就在这时,右侧的杂树林里,有一点火光,忽闪忽灭。
是火把!有人来了!金长老不由坐直了腰板,戒备的盯着那点亮光。
火把渐行渐近,很快,从林子里出来了。
待看清打火把的人,金长老难以置信的瞪圆了一双眼睛:“怎,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沈云。
他冷眼望着端坐在火堆边的那人,心里感觉在“汩汩”的流血。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馆主大人。”他扔掉了手里的火把。
以他现在的目力,就算没有四周的雪光,他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目视百丈。之所以,打火把,是想给馆主大人最后一次机会。
显然,馆主大人没有要他给的机会。
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馆主大人的情形,还有刘爷爷和傅大哥他们俩,他感到心更痛了,眼里不禁泛起血红。
“为什么?”沈云在林子边上站住身形,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些天来,他百思不得其解——馆主大人为什么要骗他!
他从来就不惧欺骗与背叛。
事实上,从牛头坳村逃难出来,他又不是头一次经历欺骗与背叛。
在他的记忆里,馆主大人,是人淡如竹的谦谦君子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馆主大人会欺骗他;
数年来,他一直惦记着,等与馆主大人重逢,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其恩情。却从未想过,今夜,会与馆主大人兵戎相见。
离开陈家庄后,他最担心的是,会在返回仙都的路上,见到馆主大人。
事与愿违!
偏偏就是馆主大人等在这里。
都是聪明人,金长老叹了一口气,双手笼住火,淡声说道:“云娃,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沈云闻言,身形微晃。
“六岁那天,我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原来,我是修士的后代。我的祖先不是凡人,是传说中的大能。他是天神宗的护法长老,跺一跺脚,便是地动山摇;挥一挥衣袖,风雨骤至。”说到这里,他的一双眼睛象是被跟前的火堆点亮了,目光灼灼,“那时,我大声的对着祖先牌位说,我也要做这样的大能。”
“可是,半刻钟之后,我的壮志雄心便被残酷的事实浇灭了。我,刘逸山,天神宗五大嫡系之一,金刚山的第五百二十三代嫡系传人,与我的父亲一样,也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