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王夫人不在贾敏身上多做纠缠,又道:“本来想着用姑太太送来的东西来应付最近的人情往来,如今,你也看到了,送来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些能做什么用?少不得我还得拆东墙补西墙。外面的人情往来我厚着脸皮,拼着让人耻笑,略简薄些也勉强能搪塞过去。但大老爷那里可是糊弄不了的。”
顿了一顿又道:“就为我和老爷住在正房,我这边又管着家,因此那边平日里看我们好像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这还不都是老太太的吩咐,我们做儿子和媳妇的哪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平日里那边有什么要求,我们这里可是不敢有一点怠慢,好生供应着。若是迟个一时半晌就说我们怎么怎么苛扣他们。偏这样还不能让人满意,隔三差五的总的弄出些幺折子折腾一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真当这个家好当呢,里里外外操心的事情一大堆,我倒是想躲个清闲,偏老太太不许,少不得还得每日忙得要命,有时连饭都吃不上,累得要死。偏人家看着还眼气。就为了这两日银钱不凑手,大老爷那边的银钱,我这边拖延了几天,那边抱怨的话可就出来了。”
王夫人叹口气,抱怨道:“我一个弟媳妇也不好和做大哥的辩白,少不得忍着气张罗,可是大老爷那边一张口就是一千两银子,真当这银钱来的那么容易。如今家里产业不比从前,偏各处又不能俭省,况且又过了个端午节,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若是一二百两我兴许还有法子从别的地方挤出来,可是这一千两我是真的挪不出来。可叹我又没个三头六臂,变出这一千两银子。大老爷那边拿不到钱,届时又是一场气生!”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这话只能听听而已,若是让她搬出正房,交出手中管家的权利,那是绝对不肯的。陪着笑道:“太太尽管放心,太太为这个家上下操持,老太太和我们这些做下人都看在眼里。太太对大老爷那边如何,我们也都是尽知的,所以大老爷那边就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不过是一些黑心的小人下流种子羡妒的挑拨之言而已,大家也都不会当真。”
宽慰完王夫人,周瑞家的又道:“至于大老爷那边的一千两银子,太太不必忧心,姑太太送来的端午节礼里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其中五百两是孝敬老太太的,剩下的一千两已经被大老爷那边提了去,所以太太这边很是不用出这笔银钱,不用着急了。”
“什么!”王夫人听周瑞家的这么一说,惊怒的起身站起,旋即感觉有些失态,复又坐下,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礼单上怎么没有写明还有这笔银子?”难怪她看着这礼单觉得有些寒酸,不像三千两的礼,原来大头在那。王夫人将手边的礼单拿起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注明这笔银钱,因此挥动着礼单问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没想到王夫人竟然对此事不知情,心中暗恨自己一时口快,赶忙说道:“太太不知道吗?这次姑太太礼单总共是两张,太太手里这张是物件的,另一张是银钱方面的。当时姑太太的节礼送来的时候,不知怎的被大老爷那边知道了。大老爷按照单子上的注明把老太太的五百两送了过去之后,剩下的那一千两银子连帐都没入就直接截了过去。”
“好,很好!真好!……”王夫人看着礼单,气急败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凭心而论,贾敏的端午节礼总价值逾三千金,抵得上一个田庄一年的出息,可是物件中珍贵的都是送给贾母的,足有一半的价值,占了大头。王夫人现在还没有胆子敢克扣下给贾母的东西。剩下一半价值的东西,看着多,可是按照人头分分,根本剩不下什么。
贾敏的端午节礼送来,满府皆知,她若是不分下去,自然会被人怀疑暗自扣下了,这种直接被人怀疑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做。何况有些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给家里几个孩童的。何况下剩的这些好多都是看着值钱,真正拿它去换钱又不值几个。
一千五百两银子,她连个影都还没见到就已经被人截胡了,虽然知道到了她手中只怕也留不住,还是要给老太太和大房送去,可是大房如此行事,根本是没把她这个管家太太放在眼里,径自给她没脸。幸好,从周瑞家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而这屋里除了周瑞家的这个陪房之外再没有外人,否则,若是在府里其他地方,当着其他人的面,她露出不知道这件事的模样,可是当众打脸了。
王夫人气怒之极,只是没有弟媳妇和大伯子置气的道理,况且贾赦的行径她一贯又是知道的,那个月不闹上几出,她都习惯了,气也白气。而且终究比不得贾敏这边大笔银钱从眼前过,却看得见吃不着的肉疼,因此道:“偏姑太太古怪,好好的一张单子又不是写不下,非要分成两个单子,她也不嫌麻烦!……”
想到落到贾母手中的好东西和连边都没摸着的银钱,王夫人真怒攻心,不知不觉的勾起她对贾敏的前事旧恨,冷笑道:“我们这位姑奶奶就是事多,到底是读书识字的人,又是从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我这个‘粗俗不堪’的二嫂哪里入得了人家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