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手中的念珠拨得越来越快,心中做出一个决定。熏炉里淡淡的烟雾飘荡着将王夫人的面容遮住,让人看不清此时她的面容。

    回头王夫人指了一件事为借口到贾母跟前,说了一会儿话,不等她将话题转移到赵姨娘身上,贾母就道:“我听说赵姨娘又闹了一场?你是太太,当家主母,怎么不管管她?幸好赵姨娘闹事的时候府里没外人,都是一家子,便是有什么,也没人笑话。若是珠儿中举摆宴请酒的时候,闹了起来,这笑话可就传到府外去了。人家可不管赵姨娘是什么人,不仅你这个当家主母没脸,不说你家老爷,就连珠儿也会受连累了去。难不成珠儿这么苦心巴力在老子的逼迫下苦读出来之后,就是为了让人笑话的不成?”

    王夫人被贾母一顿话说的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又羞又恼。她都已经做婆婆,也是快要抱孙子的人了,贾母说训斥她就训斥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幸好此刻贾珠的媳妇李纨不在,不然王夫人真是羞得无处躲藏了。

    王夫人忍着羞恼,道:“我何尝不想管,可是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救赵姨娘那个着三不着四的性子,我若是说浅了,她就把它当作耳旁风,左耳出右耳进,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依旧故我。我若是说深了,她不仅向老爷哭诉,而且抱着三姑娘在院子里又哭又闹的,话里话外都是我不慈,容不下她们母女。老爷看重她,听了赵姨娘的哭诉,也说她到底生了三姑娘,不比常人,让我不要太难为她。老爷这话分明是疑了我去,因此,赵姨娘纵然有什么不是,能忍的我就忍了,没想到越发纵得她不成体统。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我是真的没法子了。”

    听王夫人把探春和贾政的搬了出来,心中大感不自在,沉默了一会儿道:“赵姨娘一家子都在府里,自小在府里长大,对府里的规矩不会不知道。她使使性子,发发小脾气,胡搅蛮缠或有可能。若是她不分尊卑,犯到你的头上,她是没那个胆子的。而你家老爷饱读诗书,是绝对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纵使赵姨娘服侍的好,你家老爷偏向几分,可是也不会越过你去。什么叫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你身为当家太太,管教姨娘是正理。”分明是你没本事,才管教不住。

    听见贾母为赵姨娘和贾政辩白,王夫人心中更是气恼,恨不得打断贾母的话,赶紧辩白几句。不过为了拟定的计划,王夫人按下了冲动,强挤出两滴泪来,道:“我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不是不想管,只是三姑娘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现在养在赵姨娘身边。我家的女儿是何等金尊玉贵,若是我罚了赵姨娘,不免伤了三姑娘的面皮,我不过是不肯为打伤老鼠伤了玉瓶罢了。”

    贾母听王夫人这么一说,哪里还看不透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这女儿养好了,攀上一门好亲事,会给娘家带来大助力。这个道理贾母自然是明白的,况且不管探春是谁生的,都是她的孙女,不同庶出的女儿一样碍眼。所以贾母想了想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原本就没有让姨娘养着姑娘的道理。原本你管着家,又要准备给珠儿娶亲,而且还忙着元春备选,脱不开身,所以先让赵姨娘先养着三丫头。……”

    见贾母这么说,王夫人心中一喜,正想说话。贾母又道:“如今珠儿虽然把媳妇娶到了家,可是到底是新媳妇,我们家的规矩很多都不懂,还需要你这个做婆婆的细细教导。而且琏儿也那么大了,他母亲没的早,现在这个指望不上,你这个作婶子的也得帮他张罗张罗,给他挑个门当户对,合心合意的媳妇才是。你又管着家,这样一来,三丫头抱到你身边也无暇教导。如今元春入了宫,我身边只有宝玉一个人陪着,不仅我这里清净不少,而且宝玉也落了单,所以把三丫头接到我身边养着好了。”

    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中大恨,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的紧紧的,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手心。探春刚生下来的时候,她借口忙碌,把孩子丢给赵姨娘,推了贾政把探春养在她身边的想法。后来看见赵姨娘每每借着孩子生事,并勾得贾政常到她那里去,她心中恼怒,因此想着把探春从赵姨娘那里抱过来,养在身边。她根本没有亲自教养探春的意思,不过是当个小猫小狗一般的养着罢了。王夫人此举只是借此让赵姨娘尝尝骨肉分离之苦,顺便也有拿探春要挟赵姨娘,让她以后给她安分点。没想到贾母却打她个措手不及,偷鸡不成蚀把米,王夫人只觉得满心满口皆是苦味,偏又说不出。

    贾母身为正一品诰命,身份上不仅是两府最高,就是满京城,除了宗室,一品诰命夫人也没几个。天下风俗,娶妻娶贤,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出身教养。寻常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孩,与诰命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孙辈,在世人眼中可是两回事。不管是男子说亲还是女家嫁人,这都是重要的砝码。这也是为什么王夫人虽然不舍,可是却不得不把元春和宝玉送到贾母身边的缘故。

    王夫人强挤出个笑脸,道:“三姑娘若是能得到老太太的教导,那是她的福分,求还求不来呢。只是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正该好好保养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够再麻烦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