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苦笑道:“若非如此,朕哪里能够出的来。日日都是凡尘俗事缠身,偷不得闲,比不得十五叔清闲自在。为臣者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归养,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为君者心为天下尽其血,神为四海散其形,忧勤一生,却无偃息之地可退。”
听着皇帝抱怨辛劳与桎梏,弘一法师眼角直抽搐,好半晌心情才平静下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合十,念着佛号,一副出家之人,万事皆空的姿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早已经是化外之人,前尘尽弃,绝不敢当陛下这声‘十五叔’的称呼。”
皇帝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十五叔,你是不是非常恨父皇?恨他利用你的名义招揽前朝旧臣遗民,利用你的名声招揽天下士人,恨他把你囚禁在这里?”不等弘一大师开口,皇帝抢着道:“不管你如何痛恨父皇,父皇他都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人死如灯灭,就让那恩怨都随风而去罢。”
“哈哈……”闻言弘一法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直到对面皇帝被他笑得脸色发青,眼看就要忍不住发脾气,他才止住笑声。弘一大师似非笑的望着皇帝,哂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感激他没有杀我,反而留我一命吗?我倒宁愿他杀了我,也好过这么活着。何况你当他不杀我是为了什么狗屁手足之情吗?还不是我活着要比死了的价值大,所以才留我一命。”
弘一法师原是高祖的第十五子,曾被封为弘阳王。其母原是前朝殇帝和皇后的第四女。前朝灭亡后,被高祖纳入后宫,后被高祖封为贵妃,在皇后已逝的情况下为后宫第一人。其血统高贵犹在当时的太子和太宗皇帝之上。弘一法师幼时就展现不凡的天资,敏而慧,数行并下,过目皆忆,好经书,擅花鸟,工草隶,聪达有材,集书万卷。高祖曾与臣下言其为“吾家之千里驹”,备受高祖宠爱。
成年后,弘阳王文名传天下,设立弘学馆,招天下之才。与引纳的才学之士讨论坟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继以文章着述,率以为常。后弘阳王,仿西汉司马公,成前朝之史。又带领馆内之学士撰《九州地舆图》,编辑疏录,历时四载大成。高祖非常高兴,下诏收藏到秘阁,所赐锦缎万匹,黄金千两。而后又向陛下进言,以《永乐大典》的辑佚问题,举国之力,编纂一本新的文献集。
眼见高祖皇帝越来越宠爱十五皇弟。弘阳王前有帝王之宠,后有忠于前朝之臣的支持,在仕林中又有着偌大的名声,形成了可与之相争的第三大势力。当时的太子和太宗皇帝难得的联合起来,一致枪口对外。当时因为九州内乱,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狄戎乘此机会,带动人马大肆劫掠边境。他们两人一起举荐弘阳王赴幽州抵抗蛮夷狄戎入侵,想着借外夷之手除掉他。
弘阳王以一介书生领兵,运筹帷幄,拒敌于国外。打退敌兵之后,他亲自率领一万精锐骑兵,孤军深入草原,杀敌十万,灭大小部落三十余个,宰杀牛羊无数,解除了西北边境的祸患。消息传回京城,高祖皇帝大喜,对左右曰:“吾儿大有当年汉之卫霍之风,真是天佑我朝,狄戎遭此重创,西北可有三十年的安宁。”
眼看着弘阳王在军方也形成了势力,朝中已有人开始建言,以现在的太子无德,请求改立弘阳王为储君。虽然反对者甚众,认为弘阳王身有前朝血脉,若立他为太子,岂不是前朝重来。但是高祖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当时的太子心慌了,伪造圣旨想于弘阳王回京途中半路拦劫并斩杀。
那时天下初定,虽然殇帝无道,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心念前朝,忠于前朝。弘阳王身负前朝皇室血脉,正是号召他们最好的旗帜。弘阳王在仕林中,更是备受推崇,乃是他们精神领袖,颇有影响。如今他刚立下大功,若是就此杀之,必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很有可能,刚刚一统的江山就此分崩离析。
太宗皇帝出手救下了弘阳王,但是他又不想给自己再立个对手,就把弘阳王送到了通明寺,使之成为弘一法师。对外的说辞是弘阳王感念在西北杀戮太过,虽然此举乃是为国为家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终究有伤天和,从而他决意剃度出家,在佛前赎清自己杀孽的同时一并超度死去的西北将士和百姓。弘阳王此举让人对他的敬仰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人人称颂,成为了新朝的精神标杆。
太宗皇帝囚禁了弘阳王之后,将皇兄太子伪造圣旨,想要斩杀弘阳王的行为,还有他在弘阳王在西北作战的时候,克扣军饷器械的消息上报给高祖皇帝,并暗中传播天下。太宗皇帝借此把太子拉下了马,成为储君,在高祖皇帝去世后,登基为帝。
对于自己的父亲,哪怕犯了错,做儿子的都不好当着外人指摘,何况在现任皇帝的心中,也不觉得父亲做错了。只是他此行所有求弘一大师,因此面对弘一大师的质问,皇帝沉默以对。弘一大师见皇帝虽然不答,但是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心中凄然,道:“天家无亲情,这点我早就该知道了。就看前两年你处置义忠亲王我那侄子时的霹雳手段,我也该清楚了。我还想着从你这里得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