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一个做少妇打扮和唱曲的年纪相仿的女子领着一个小丫鬟从她的来路走了过来。那女子走动时身子一扭一扭的,这么冷的天,雪白的胸脯还露出一截来,矫揉造作,看着也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惜春心中不喜,不想与她们碰面,但是也无其他路可走,没办法,只好躲到了暖房旁一块假山背后,并探出头来,准备看个分明。

    后来的女子人还未走近,远远地就张扬的大笑起来,大声道:“哟,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呢?这曲子唱得真是委婉缠绵,可惜听的人却不在跟前,让姐姐一片情意错付着寒风冷地。姐姐这曲子不是预备唱给老爷的吧?……”走到唱曲的女子近前,围绕着她转了两圈,口中啧啧道:“姐姐这副打扮为的哪般?满府里谁不知道姐姐是从戏班子里出来的,何必带着‘幌子’再表白一番。难不成想着穿着这身遇见老爷,提醒老爷一下你的出身,让老爷想起你有副好嗓子,好身段,从而和老爷重温鸳梦,共赴那人间乐事不成?”说道后面,后来的女子拿着帕子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和盯着唱曲的女子的目光充满了暧昧。

    唱曲的女子不甘被后来的女子数落,反唇相讥:“我们俩老大笑老二,谁也别笑话谁。我是戏班子里出来的不假,我也没藏着掖着。你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堂子里出来的,又比我高到哪去?在我跟前装什么装,大家都是下九流。”

    后来的女子被唱曲的说破出身,恼羞成怒,道:“呸,谁跟你一样。我是堂子里出来的不假,可是我可是清倌,清清白白抬进府里来的。比不得姐姐见的人多,会的狐媚手段,能够拢住男人,要不怎么能把老爷从我身边抢走?”

    从后来的那位女子口中的“老爷”,惜春就已经明白两人的身份,如今宁国府被称为老爷的只有贾珍一个人。而后两人的唇枪舌剑让惜春面红耳赤——那些不是闺中女儿能听的东西——只是惜春想走却走不了,无奈之下只能在假山之后硬捱着。

    唱曲的女子不无哀怨的道:“这都多久远的事了?妹妹还记着这个?现如今跟着老爷的人哪个不是空闺寂寞?妹妹惦记着那点陈年旧怨有什么用处,若是吵赢了我,老爷就能回到你身边,哪怕吵翻了天我也愿意。可惜,不管我们怎么争,怎么吵,怎么哭,怎么闹,……老爷也不会理会我们。”

    后来的女子冷笑一声道:“那没办法。老话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何况偷的又是那么一位,谁能比得了?”而后满怀怨尤的低语,“本以为是个有福的,能够清清白白的从那脏地方出来,谁知道,谁知道不过是到了一个……一个更脏的地方。”

    虽是低语,可是惜春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后来的女子后面几句话,让惜春觉得大为古怪。稍加琢磨之后,惜春宛如隔着窗纱看人,影影绰绰的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正要再听下去的时候,远远的听见奶娘和入画的喊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往这边走来。暖房边上的两人听见了喊声,面面相觑,然后闭口不言,匆匆离去。

    等人离开后,惜春从假山后走出来,迎上奶娘和入画。惜春面对奶娘和入画的询问,冷着脸,一言不发。回到房里,乃至入睡,惜春再没出屋,连晚饭都是在屋里用的。躺在床上,在假山后面听到的对话不住的在她脑子里翻腾。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惜春悄悄起身,披着一边预备起夜用的猞猁皮大褂子,穿上鞋,蹑手蹑脚的绕过守夜的彩屏,悄悄地开门,去了秦可卿的房里。

    惜春住在上房内间,离秦可卿的住处并不远,为的她白日里方便过来陪伴秦可卿。惜春走到秦可卿房门口,不见值更守夜之人。惜春恼怒下人的懈怠,担心秦可卿一个病人,若是晚间有什么需求,没了伺候的人可怎么办?见房里的灯亮着,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惜春一面暗自惊讶,这么晚了秦可卿还没入睡,对身体不好,尤其她还生着病;一面暗自庆幸,她醒着,正好免了惊扰其好眠。推门而入之前,屋里的说话声清晰入耳,惜春听了之后,如同数九寒冬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寒彻心骨。

    惜春不知道她是怎么回的自己的房间。站在房门,浑浑噩噩的惜春这才清醒过来,伸手抚上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迈步走进房间,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小腿,惜春蜷成小兽一般,无声无息的哭了起来。因为襁褓中失母,惜春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从记事起就在荣府贾母跟前生活。明明身为金尊玉贵的宁府嫡出大姑娘,却和迎春探春两个庶出一样的待遇。贾母待她也不过如此。贾母的态度在那,荣府里的其他人待她也没有多少真心,不过面子情而已。

    懂事后,惜春曾纳闷自己为什么不呆在自己的家,跑到荣府来?这个问题乳母曾经告诉过她,说是她生母临死之前的托付。明明有嫡亲的哥哥可以依靠,而且哥哥也娶了亲,孩子都那么大了,嫂子也不是不能教导她,为什么母亲反而将她托付给贾母?一开始乳母不答,在她再三逼问下,乳母含含糊糊的告诉她,说是贾珍的后院有些乱,怕影响到惜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