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立国百年以来,至今能入功业阁的臣子,尚不足二十人,而林海能够位列其中,怎不让人羡妒!

    礼送了唐公公,贾敏拿着皇家的封赏回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命人将庄先生请了过来。林海死后,原本跟随他的幕僚都辞了去,贾敏将林海的首席幕僚庄先生留了下来。庄先生从林海的祖父起就在林家为幕,今年七十多岁,人生的干瘦,颌下一缕雪白的山羊胡子,总是往上翘,身上有举人的功名,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再考,而是投身为幕。

    在林海死后,庄先生也和其他幕僚一样,向贾敏辞别。贾敏知道像庄先生这般饱经世情,有丰富幕僚经验,对政治时事有独特见解的幕僚可遇不可求。林海死了,弘一大师虽然是清玉和霁玉的师父,但是只能在学问上指点两人,论到官场上处事经验,弘一大师前半生身为皇子,一生顺遂,后半生被幽禁通明寺作了和尚,所以他教导不了两个孩子。

    而这方面,贾敏也没什么经验,所以跟随林家三代主子经历官场沉浮的庄先生是两个孩子最好的老师。无论如何,贾敏都要把他留下来。贾敏在试过各种办法都不奏效之后,想到文人好名,于是就将林家建造藏书楼,并开放给天下读书人之事说给了席先生,然后慨叹,因为林海的去世,两个孩子还年幼,藏书楼无人主持,所以贾敏想将此事托给他。果然,在贾敏带着清玉和霁玉百般请求都不肯留下的庄先生松了口。

    虽然庄先生上了年纪,但是到底是个男子,贾敏又是孀妇的身份,所以两人平素很是避讳,有什么事都是通过清玉或者霁玉传话。因此庄先生听到贾敏请他,虽知道是有事相商,但是也很是惊讶。庄先生赶到花厅,只见贾敏坐在屏风后面,两面站着心腹的婆子。庄先生拜过主家之后,落座。贾敏将她的主意说了出来。庄先生听了大惊,捻须不语,半晌才道:“太太这主意好是好,却未必能够成功,太冒险了一点儿。”

    听了庄先生的回答,贾敏并没有放弃,反而我难道:“那么据庄先生估计,此事大约有几分把握?”庄先生低头想了一下,道:“大约有五分可成。”“原本我不过有两三分的把握,如今听庄先生说有五分,有一半的几率,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我赌了!纵使不成功也不过损失些财物罢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何况目前林家缺的不是钱!”听贾敏这么说,庄先生也不好在出言反对,就按照贾敏的意思给皇家写了谢恩的折子,递通过姑苏的地方官员递了上去。

    皇家对林家的封赏下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原本来林氏宗族来林家闹事的族人不敢来了。泉州之事虽然国皆知,可是并不是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林海在里面立了大功的。林氏宗族的人之所以敢来闹腾,不过是觉得林海过世,家中顶梁柱倒了,留下的孤儿寡母弱女不济事,所以才想着从林家刮补一些钱财出来。但是皇家的封赏让他们知道,林海虽然死了,可是皇家并没有忘了他的弓老,对他的家眷还是很照拂的,没看姑苏的地方官员和乡绅都来林家吊唁来了。纵使林海死了,林家他们还是惹不起。

    对于林氏宗族的人能够安静下来,贾敏还是很高兴的,她知道,林氏宗族前来闹事的人有的是为了那点钱财,有的纯粹是来恶心她,泄愤来的。林氏宗族没来闹事的人不代表对林家没有敌意,不然怎么不约束族人,反而任由他们妄为,或许来闹事的有些就是他们指使的呢。林家和林氏宗族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到了今天,已经难说清了。虽然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可是近百年下来,这个仇怨可不是那么好解的。只要不碰触到她的底线,贾敏无心理会他们,将来对林氏宗族如何,由清玉和霁玉决定。

    武人重爵位,文人重名声。皇家对林家的封赏,在贾家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对看重实际的家家人来说,那些虚名又不能吃,又不能花,有什么用?还不如多赏些银钱下来实惠呢!特别是在贾家兴建省亲别院的这个时刻,他们对银钱更加渴望,更看重。因为省亲别院的图已经请精于建园的山子野先生画好了,但是却迟迟不能动工,为什么?因为账面没钱。如今账上不过几万两银子,还不够盖园子的一个零头。

    王夫人管家时,花公家的钱,不心疼,所以在府内里落个慈悲仁厚的好名声。实际上,王夫人真没什么管家之才,因为她借着管家之便,大肆损公肥己,所以上行下效,下面的人虚报公帐,贪污成风,偏她一点不知,只是一味的抱怨家中花费太大,入不敷出。等凤姐过门,帮着管家理事之后,才知道府里出的多进的少,收入不比从前,家里一切规矩却皆按旧例。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干,凤姐整饬来一下家里,又想出不少节俭的法子,在日常花费中省出些,又在王夫人的指点下,在外面放债,一面给自己攒私房钱,一面贴补府里,所以才勉强支应开来。但是建省亲别院这笔银钱可不是凤姐能拿的出来的,账上也拿不出这笔钱。

    原本元春得封,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贾家虽然也算上的是赫赫扬扬将近百年,但直到此这时才真正达到荣耀的最高峰,家里出一位妃子,正式踏入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