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王景崇的语气中的威胁之意,狱长嘿嘿一笑:“这才是你王景崇啊!狂傲自大,骄矜跋扈!以你王景崇的心黑手毒,纵使帮了你,还敢祈望回报?更何况,我当初那般得罪于你,以你的品行,岂会捐弃前嫌,我可没那般蠢!”
盘腿而座,王景崇目光冷淡地看着他,表情又难看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你到老夫面前,如此啰唣,有何依仗?”
狱长又抿了一口酒,似乎以此壮胆气,说道:“我如今只一氓吏,卑贱至极,能有什么依仗?不过贱命一条,如蛇蚁一般,躲于阴沟暗角。这些,可都拜你所赐,我岂能不来,表以感谢呢?”
两眼微眯,王景崇哂笑两声:“似你这种愚夫蠢货,竟然妄图与我作对,有此下场,不足为奇!而今,不思韬晦避仇,还敢到老夫面前,妄图折辱?以为老夫下狱,就不得翻身了?你自可肆言发泄,老夫就如观猴戏耳!”
“一个小小的狱吏,鼠目寸光,愚昧无知!”王景崇此时仿佛不是身处囚室,而是坐在武德司大堂,以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他:“老夫本给你一个机会,既不加珍惜,那便待他日吧!”
闻言,狱长不禁一笑,平静地问道:“王景崇啊王景崇!你是不是还等着天子召见,脱罪出狱,而后再图报复啊?”
王景崇捏了捏拳头,漠然与之对视,并不言语。
狱长兴致却浓,微微一笑:“这段时间,你王景崇肆意州郡,侵害官民,闻名内外啊!难道不知朝中情况,百官请奏,声讨之声,甚嚣尘上。天子如何决定,你能否安然无恙,都不一定,深陷囹圄,还敢在司狱之中,耍你武德使的威风?
皇帝陛下那边,会如何处置于你,不管问罪还是赦免,都于我无关。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王景崇,现在不过一狱囚,在我这小小的狱吏手中。”
“任你高官重爵,权势熏天,眼下可是任我鱼肉,生死操控在我这的手里。蛇不惧腹破,便能吞象!就是不知,我这只鼠蚁,若是啃上一口,你王司使能不能受得了!”说这话时,狱长声音低了些,表情都阴骘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王景崇老脸之上,浮现出一抹忌惮,凝目而视。
“送你酒喝!天气甚寒,暖暖身子,切莫嫌弃,是我喝剩下的......”狱长将手中酒壶,置地于铁栅前,而后冷笑两声,迈着残腿,慢悠悠地离开。
望着其背影,王景崇表情已阴沉到极点,心头,生出了一抹不安。
“哈哈......”这个时候,自对面阴影中,冒出了“狱友”的笑声,很是肆意。
“痛快啊!痛快!”那人嘲笑道:“观你们狗咬狗,如饮佳酿,不甚陶醉啊!此间狱长,不愧武德司出身,睚眦必报,不下于你武德使啊!”
王景崇的脸上,头一次流露出紧张之色,闪现一抹狰狞:“他敢!”
“在下觉得,他必敢!”那人沙哑的声音中,明显带有期待:“我倒是挺好奇,狱长会如何打击报复于你?武德司狱中的诸多刑具,不知你能熬过几样?据说,当初你设计最残酷的刑罚,还没有落到我身上,不知你是否有幸亲自体验!说句王司使不愿意听的话,或许你将死在我面前了,在下也十分期待啊!”
王景崇不搭话。
将目光放在那酒壶上,那人不由爬出他瑟缩的角落,将手探出:“许久未饮酒了,王司使若无意于此物,就给我吧!”
“你这匹夫!”王景崇难受其扰,终于爆发了,拿起那酒壶,直接砸向对面:“待老夫出去,必将尔等挫骨扬灰!”
酒壶乃陶制,撞击之下,直接碎了一地,那人连道可惜。探出那只消瘦,密布伤痕的手,快速地捡起近前碎片,里边还有一点酒,如饿狗一般将之舔饮干净......
囚室之间,慢慢地静了下来,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有响起那道搞人心态的声音,仍旧同样的讥诮:“那狱长,不是个善人。黄泉路上,王司使不会孤单,还有在下这条贱命相伴。不过,临死之前,若是能看着你王司使的下场,也无憾了......”
“哈哈......”
......
大概是刘承祐“妥协”的举动所迷惑,让朝臣们觉得是他们打动了皇帝陛下,故纳忠言。见王景崇直接被下狱,御史大夫边归谠,再度进宫面圣,大赞刘承祐英明,并建议,着有司,审判其罪,依法论处!
然后,被刘承祐很平淡地打发掉了。不过,汉宫之中,刘承祐正在考虑,如何处置王景崇。
虽则,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但刘承祐打心底,对王景崇鄙视,此人太过功利,也太过狠戾,并且,感受不到一丝的忠诚,这是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当然,刘承祐并不在意他的忠诚,对于王景崇这样的人来说,那两个字,太过廉价了。
刘承祐要的,是他的办事能力,他就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十分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