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宣言中提到过,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诸位,我想说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争和战争筹备以后,我们是否该适当地停下脚步,给自己一点清醒的余地?那位年轻的摩利亚国防部长,绝不是实验室造物。他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为人类化解了一场灭顶之灾。就我的个人观点而言,他是真正的英雄。”
弹劾总统过程不亚于一场十级地震,杜邦家族作为首当其冲的陪葬品,资产遭到面冻结,老费列特与若干子孙锒铛入狱。
树倒猢狲散,老费列特在狱中等来的唯一一个探访者,是海伦。
“爷爷,纽约开通直达摩利亚的航班了。我想去那边走一走,很快就回来。”海伦低声说。
老费列特隔着玻璃叹了口气,摇头道:“人都死了,你还去干什么?”
“那里毕竟是他呆过的地方。”海伦回答。
一个人,一具简单行囊,海伦在数小时后登上班机,静静凝视着舷窗外的夜色。祖父跟以前完不同了,身上少了霸气,多了些平淡如水的东西。
人活着总是会经历这样那样的事情,时间也总是会抚平所有痛苦。差别只在于,有些人需要几天,有些人则需要一辈子。
飞机在跑道上呼啸而起,海伦的心却仍旧沉坠在那片死灰色的静谧之中,与外界隔绝。
航班抵达还未建造完工的摩利亚国际机场时,当地时间正是午后。
走在充满异域风情的街头,海伦神情恍惚。街边一些孩子怔怔看着这孤身女子迤逦独行,就连其中最勇敢的,也忘了上去兜售手工艺品。
又到了高棘花开的季节,一片白色花瓣随风飘荡,落在海伦的肩头。这是种毫无美感可言的花儿,却生长在荆棘丛中,扎根于最贫瘠的土壤。每到花期,便会漫山遍野地绽放。
顽强,不屈,无需喝彩,如他一般骄傲。
海伦还未想好该去向哪里,只是觉得走在这片土地上,就能够依稀感受到他的气息。街头一辆墨绿色吉普缓缓开来,停在了旁边,彪悍如豹的年轻军官跳下车,看了海伦几眼,忽然举手敬礼。
“海伦小姐是吗?您好,我是将军的近卫。”那军官的英文很蹩脚。
“哪位将军?”海伦听懂了,但却不明所以。
“摩利亚只有一位真正的将军。”军官立正回答。
海伦的嘴唇急剧颤抖起来,想要开口再问,却又怕把这一点点突如其来的希望化作泡影。她机械地迈着步子,上了吉普,在一个小时车程后到达位于首都郊区的古老庄园。
庄园周边戒备森严,林带中甚至架设着防空火力。吉普车连过数道安检,驰入开启的铁门,广阔草坪上可以看到不少身只围一块兽皮的野人,他们三五成群,目光梭巡不定,像是仍置身于蛮荒丛林深处。在堪称巨大的主建筑左侧,一幢建造中的楼房正拔地而起,脚手架上都是些光着膀子的军人。
洛璃被带到主楼的最高一层,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后,她立即看到了躺在大床上的他。
他的身躯几乎是支离破碎,但还活着。
海伦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奔到床边,颤声叫他的名字,再也没有了半点以往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睁开眼,看到她,目光却是完陌生的。
这是一段漫长而曲折的梦境,他虽然已经醒转,但意识还被禁锢其中,与那些残留的影像共存。喷爆的电火仍在眼前,复苏的兽性在灵魂深处始终没有消散,他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游离,分不清哪边才是彼岸。
“你在为什么坚持?”那人造人问。
“我在乎的一切。”他说。
阿瑞斯序列被彻底湮灭,与本体相融,久未有过动静的变种吞噬者,在最后关头此消彼长,骤然变得活跃。单纯就破坏力而言,它们比侵蚀源要恐怖百倍。
他轰出了雷霆般的一拳,天翻地覆的震荡瞬间席卷一切,黑暗无边无际地笼罩而下,直到耳边传来焦灼的呼喊声,才重现光明。
他看见她和她,同时也看见了没能被阻截的一道狰狞火蛇,从高空急速飞来。
在超限爆发的最后时刻,他腾身而起,迎向那道死亡火焰。这是再无退路的生命呐喊,死中求活的亡命咆哮,从破裂躯体中迸发出的蓝色电芒最终包裹住了身,在那个刹那他看到迄今为止的生命历程在眼前流淌而过,欢笑、泪水、爱与仇恨,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今天是他被送回摩利亚后,第一次从昏迷中苏醒。庄园各处很快响起欢呼声,三个曾在他身边不眠不休守了几天的老头,又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都说自己才是最大功臣。海伦听他们提到什么经书,有点不太明白,也无瑕去多想。
她心中已被满溢的欢喜所充斥,唯一害怕的,就是他会再度离自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