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杰尔吉有过“不希望那家伙来找自己”的念头, 但晚上真的见到贝尔蒂埃时, 她的心情却没有任何不悦。
她情愿被高强度的作战任务填满思绪,但随着战事僵持,空闲时间也多了起来;那些纠缠不清的思绪便从看似波澜不惊的水面冒出来,搅得人心神不宁。
“找我喝酒?”杰尔吉把对方让进屋里, 看似随意地问。
贝尔蒂埃咳了两声:“还是不了,不方便。”
隐藏性别的女军官瞥他一眼:“又不是第一次喝。”
贝尔蒂埃忙说:“没有, 不是,那个……王后不是说吗,饮酒伤身。”
“是这么说, 但她也从没卡过给前线供应的酒量。她精明着呢。”
如果要在所有职业中选择一个最需要酒精的, 杰尔吉会投给军人。有那东西把自己变得愚蠢、莽撞,送死就没那么可怕了。
贝尔带埃听她以这样的口气评价王后, 不由得边笑边感慨。同为王后嫡系军官,虽然他没感受过仕途上的不公平, 但论起同王后本人的亲疏来,不同人总还是有差别的。
像杰尔吉, 在艾吉永之乱之后很快就被任命为奥地利卫队队长, 随侍王后身边, 不知有多少人艳羡不已。
他时常想, 这未必不是王后因为她的性别而给予的优待——只不过对自傲的杰尔吉来说, 这不是她想要的。
“你同王后请求上战场时,她怎么说?”
贝尔蒂埃是在杰尔吉带队开拔之后才知道她的“壮举”的;那时他在海格力斯军官俱乐部同相识喝着酒,一听这消息差点打翻了杯子。
海上红女提督的战斗经历, 贝尔蒂埃也不过当趣闻听听;一个自己牵挂着的女人上了战场,才真让他有了实感。
“她是个女人!”他忍不住想,“打不过怎么办?每个月不方便怎么办?被俘现身份怎么办?”
他越想越着急,第二天就忙不迭地进宫情愿支援前线。看着平静如常的王后,心里还忍不住有些怨怼:同为女人,王后怎么就不考虑考虑这些危险,还任由杰尔吉胡来呢?
自然也只能想想。
“王后到底是怎么想的?”面对杰尔吉,一些不敢问的问题,就变得可以问了,“让你上战场——”
“我不能上战场吗?”杰尔吉眯起眼。
贝尔蒂埃自知踩了对方的雷:“不是说你不能上——但是这多危险啊!”
“打仗对谁来说都是危险的。”女军官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是没经历过。”
察觉对方语气越来越淡,贝尔蒂埃只想把自己这张不会说话的嘴打一顿。
杰尔吉从军多年,可不是吃白饭的。什么样的血腥场面她都见识过,手上更是不缺人命。就连贝尔蒂埃,不也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吗?
见他面露懊恼,杰尔吉抿了抿嘴,一会儿才说:“我跟王后请愿时,她好像有点意外。”
“啊……然后呢?”
“她问我:‘上战场固然有很大机遇,但也有很大风险。这个机遇,是你真心想要追求的东西吗?还是说你只是咽不下一口气、想证明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儿,告诉她一件事。
“我从小被当做男孩子养大,并且按照贵族之子的要求,接受着严格的军事训练。训练非常辛苦。大约七八岁时,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性别,并暗中羡慕着我的几个姐姐。明明我跟她们没有任何不同,为什么她们就不需要在太阳下晒上一天、不需要被反复挥剑练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直到有一次——
“有一次,我同姐姐上街,被三个流氓拦截。我让姐姐逃走叫人,自己和他们打起来。结果,我虽然被打得骨折,但也把他们全都打成了重伤。我右手臂血糊糊的,脚踝隐隐作痛,连轻轻呼吸一下都觉得胸口辣痛。可是当我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们趴在地上哀嚎着求饶——那时候,我内心无比满足。
“你猜我是因为什么满足?”
贝尔蒂埃温柔地看着她:“是因为成功保护了你的姐姐吗?”
杰尔吉摇摇头:“是因为即便情势那么危急,我却仍然是赢家。”
贝尔蒂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杰尔吉。
“我赢了。即便是对一个男人来说,以一敌三都是很困难的事。我却赢了。面对绝大的挑战,想尽各种手段使出各种招数,最终取得成功。过程中越是命悬一线,胜利时就越是享受。那种快感,你知道的吧?”
贝尔蒂埃没有回答,连视线都没有移动过。
“听完我的话,王后仿佛很欣慰地样子,说:‘现在我可以放心让你去了。’”
贝尔蒂埃失语半晌。
“现在你明白了吧?”杰尔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