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柯南对这个眼前的疯子,有点印象。
那是在四月初的时候,他和沈静一起在村里走访,到了五组全村最高的地方。
那里是国营林场,谭支书年轻的时候在那里值守过,担任过林场的管理员,那里的值班小屋已经完全废弃了,不知踪影。
林场分包给村民了,虽经历过大炼金属的时代,树木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幸存下来的数木,近几年疯长,可能和三峡特殊的环境有关,雨水充沛,气温适宜,顽强的自洁能力,恢复了以前的植被,变得郁郁葱葱起来了。
天气已经到了四月份,山下的等不及的花已经开放,山上却还在冬眠,但雪已经融化,也没有再落雪的迹象。
空气很湿润,隔三差五地下点雨。
随着三峡水库的水位升高,近几年的雨水更加充沛,雨水光顾得频密,山顶总是蕴含着湿气,云雾在山间穿梭不停。
即便是晴天,也感觉到很深的凉意。
沈静在林密的地方,不敢走在前头,总是躲在柯南的后面,太黑的地方,也不敢落后得太远,亦步亦趋,紧紧地跟着他,到了开阔之地,沈静又大胆地走在前头了。
前头有一户人家,青瓦石墙,院子没有门,比较干净清爽,也很安静,可能没人,只有一条花白相间的看门狗,脖子上挂着铃铛,远远地迎出来,对着他们狂吠不止。
沈静记得宋三皮在洪山村的遭遇,此时,她不敢动,等待柯南走到一起后,跟着柯南很正常地往前走,柯南不怕。
他知道人越是怕,狗越是欺,人不怕狗,狗自然胆怯。
果不其然,狗见这俩人胆子够大的,就不再往前跑,反而退回它主人的院子,顺着墙角跑来跑去的,就是不向他俩发动攻击。
柯南带着沈静很从容地离开这所房子和这座院子,走到空旷处,沈静又唱着小曲跑到前面去了。
没过一会儿,从山谷里传来一阵依依呀呀的声音,在谷中回荡,像是在唱什么歌,又像是什么戏曲,仔细听,又觉得什么都不像,就是一般的人在吆喝,分不清是女声还是男声,看不到人,因谷中升起来了浓雾,雾气朦胧,能见度极低,和沈静相隔约三米,就无法看清人在哪里。
沈静不走了。站在原地不敢动。
“怎么不走了?”柯南问她。
“你先走。”沈静说。
“没什么的。我不信,世上真的有鬼,我也不怕,我有我的神。鬼是怕神的。”
“神鬼现在都看不到。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我身上的脊梁一阵阵地发凉。”
“听声音,应该在不远的地方。不怕,我们走吧。”
沈静几乎是和柯南并排走的,两人挨得很近,刚走几步,一阵浓雾飘过去,出现在面前了一个人影,沈静吓得“啊”地叫了一声。
那人影慢慢清晰,嘴里还在依依呀呀地乱叫着,他站在一块巨石上,手舞足蹈,嘴里唱着咿呀调,透过薄雾,柯南看到这个人,头发很长,披散开来,身上的衣服也是一缕一条的,在风中飘舞,脸看不清,但胡子挺长。
在这深山老林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怪物,的确吓人不浅。
两人不知道这个人下一步将要干什么,都站在那里不动,那人又被浓雾遮掩,看不清了,声音还在谷中回响。
柯南仍然不动,沈静说:“那人走了,我们走吧。”
“再等一等看。”柯南说。
等到有一阵雾气变薄、散开,刚才那块巨石上的人不见了,柯南才大着胆子带着沈静慢慢地挪动了脚步。
走两步后,没什么危险,再走两步,还是没问题。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放下来。
穿过一片竹林之后,雾气渐渐消失,才看得清景物,原来山上、山坡和山下都不一样。山下竟然是阳光普照了。真的很奇怪。
自从那次和那雾中人偶遇之后,一直没有再次见到他,没想到今天在谭支书家,才见到庐山真面目。
这人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依依呀呀、哇哇啦啦地比划着,谁也不懂。
谭支书的兄弟谭老师站了出来,他以前在学校跟着他同事学过一些手语,略微懂得一点,所以请他来当一回翻译,这人说的意思是:“他家的水池没有办法做,他不懂做,他的妈妈年事已高,也做不了。能不能帮助他家做一口新水池?”
谭支书对谭主任说:“这人叫谭明发,今年有六十多了,老母亲也有八十好几,母亲是疯子,儿子是哑巴,看起来也像疯子了。”
“全村有多少人是孤寡老人、残疾人?”谭主任问。
“大概有二三十户。”谭支书说。
“你统计一下,把名单报上来,我们研究一下,如果资金有结余,就在材料和人工方面给予照顾。”谭主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