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怀彰神色不变,甚至看起来还像刚才一样放松自在。他只是淡淡地问道:“哦?”

    贺丞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从他父亲嘴里得到答案。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父亲,您后悔过吗?”

    “后悔?”贺怀彰似乎听了什么好笑的词,呵呵笑了好几声,这才说道:“我不相信后悔。”他顿了顿,又淡淡说道:“人生最苦,得不到和已失去,我占了,还说什么后悔不后悔。”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这个问题还是让他失去了和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是在他严酷冷漠的精英教育下培养出来的贺家接班人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贺丞蕴说道:“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他说完,不再理会自己的儿子,哪怕他可以猜到自己儿子现在的心情和心中的矛盾。

    但在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你总是会失去一些。

    得失之间,没有绝对的平衡,端看个人取舍。

    在贺家人的词典里,“后悔”这样软弱的情绪,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父亲!”在他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贺丞蕴突然又开口了,他突然又提到了之前那个问题,仿佛一定要踩到他父亲的痛脚,才能让他今晚暴躁痛苦的心情缓解一些,甚至稍稍提高了声音对他父亲继续说道:“或许您不会相信,如果王叔的电影真的亏了,那才是您彻底失去一切机会的时候!”

    他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因为他的话而停下脚步的贺怀彰。他的背影依然高大挺拔,双肩宽阔,即使人到中年,却依然充满了男|性的魅力,让人着迷。

    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能够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充满了景仰的目光,却从来不舍得给予他一点温情。

    贺怀彰缓缓转过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一般,寒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贺丞蕴的目光同样很冷,他就这样和自己冷厉的父亲对视。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拼命努力让自己做到更好,仅仅只是渴望父亲能够给予自己一个笑容的少年了:“这次我去H市碰到了王太太。”他缓缓说道,他知道贺怀彰是知道王太太是谁的,果然对方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告诉我,您其实从来没和她结过婚,只是和她生下了我而已。”

    “你是准备为那个女人讨回公道来了吗?”贺怀彰的声音更冷了。

    “她现在很幸福,现在的丈夫也很爱她,不需要任何人替她讨回所谓的公道。”贺丞蕴嘲道。

    “你喝多了。”贺怀彰眉头皱得更紧,“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的父亲说话。”

    “父亲?呵……”贺丞蕴确实喝了不少酒,可是如果不是酒精的作用,他大概一辈子没办法把这番话在他又敬又怕又恨的父亲面前说出来,“我以前一直认为,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您才不爱我。您明明能对……苏彦,”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叶苏彦的名字,这样不带着失望痛恨排斥的心情叫出叶苏彦的名字,让他的唇角都跟着扬了扬,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明明能对他笑,能关心他,就像一个父亲一样对他好,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对我呢?”

    贺怀彰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从来便在他的掌控中,只需要好好做贺家的接班人便好的儿子,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冷冷问道。

    “父亲……”贺丞蕴一声一声执着地叫着这个称呼,可是语气却也是越来越冷,“其实从一开始,当着我的面对苏彦好,就是有目的的吧?让我嫉恨他,让我一直觉得他会背叛,让我连最亲密的人都再也无法相信,只能做没有人爱也不会去爱人的贺氏继承人!”

    “呵……”贺怀彰嗤笑,“你不是挺爱楚辰的吗?连苏彦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会这么决绝地抽身而退。”

    贺丞蕴的双手紧紧握住,眼睛也涨得发红。他恨恨地盯着冷笑着站在那里的贺怀彰,就仿佛那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要吃人的魔鬼一样。

    “……为什么?”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问道。

    “为什么?”贺怀彰玩味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冷冷一笑道:“因为你的出现,我爱的人,整整二十年不肯和我说一句话。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贺丞蕴闻言却突然低下头笑出了声,带着一点自嘲的讽刺的笑声让贺怀彰又皱了皱眉头。

    可他却只是冷冷看着他,重复了一次他刚才已经说过的话:“你喝醉了,回去吧。”

    “您知道为什么王叔如果电影票房失败,您就会失去和他唯一联系在一起的机会了吗?”贺丞蕴止住了笑声,却是有些鄙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甚至有些同情地对他说道:“因为对他来说,您就只是一个投资方,仅此而已。”

    他说完便转身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