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白桦林旁,这趟被洗劫过后的国际列车重新踏上了征途,每一个历经这一幕的人,心里剩下的都是荒芜。
外面的狂风刮着列车已经老旧起刺的绿车皮。
车长捂住腹部踉跄地慢慢爬起身,他擦了擦嘴边儿的血迹,眼中含泪、眼睁睁地望着和夜色融为一体消散在远处的暴徒们,毫无办法。
就连这趟车被非法紧急制动了,他也除了无力挣扎再做不了其他。
八十年代,电话未普及,无法及时向当地警察局求救。
八十年代的国际列车上,苏国不给配备任何警力。中苏两国关于国际列车受限制的协议有很多。
八十年代刚刚复苏即将要起飞的中国,此时连飞机都很少,要靠物资和苏国交换飞机。悲哀到伤员们并不能得到第一时间的治疗。
车长不时地掉着泪,他自责。
乘务员们更是在解绑过后默默地挨个车厢巡视,上报给车长伤患情况。
那些人为何如此猖狂,无非就是在国际列车上犯罪,他们认为中国警察管不着,外国警察也管不了。
列车里的所有人,心里都流淌着一种哀默的伤感。
有一种认命在心间徘徊,
有一种想回自个儿国家的情绪,即使死也要落叶归根的无助,想要不顾一切的马上回家的情绪在蔓延。
他们认为这趟厄运之旅,似乎除了被抢者们的一双双眼睛,再没有任何人知道。
……
硬卧车厢、软卧车厢、餐厅、包括从车长到乘务员们的休息室,部成了“重灾区”。
扶着我,我搀着,没受大伤老实交钱的旅客们,自动自觉的离开铺位让给伤患。
他们靠在角落里,时不时不分我的尽力照顾他人,时不时被恐惧的惊叫声惊醒。
每个人,闭上眼睛都在做着同一个噩梦。
途径一站又一站,列车停了,车里有货的旅客是少数。
少数有货的倒爷们,他们叫卖的喊声都在小心翼翼,和站台上的喧嚣喊叫的苏国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毕月、毕成姐弟俩,真可谓是列车中还算幸运的。
……
毕月用着毛巾按住毕成的头部,她狼狈到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弟弟,因为毕成受伤的地方太多了。
毕成虚弱地看着毕月,姐弟俩所在的车厢里躺满了受伤的乘客,有些人嚎哭着喊疼,有的人默默地掉泪想着家人。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毕成想咧开唇笑一笑安慰“好厉害”的姐姐,嘴角刚牵起一丝笑容,他疼的闷哼出声。
毕成强忍着疼,他动了动手指:
“姐,脖子?”
被提醒脖子有伤,毕月却两手胡乱地抹了把脸,她尽力表演、继续装着淡定回答道:
“没事儿。闭眼睡觉,不怕,不用怕了,我守着,听话!”
其实思维混乱的是她。
对于像毕成这样的受害者,他们肉体上承受着伤痛,只要支撑住自己抱住脑袋,也就注意不到其他。
可对于像毕月这种耳听目染真真切切感受一番的人来讲,心里的阴影面积被无限扩大。
毕成手上微微用力紧握了一下毕月哆嗦打颤的手,随后松开,真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毕月摸了摸弟弟发热的额头,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嘈乱的包厢。
……
面对罗丹以及另两位女性受害者,毕月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她该说些什么。
她推开这个最为凄惨的包厢门时,忽然觉得语言是最为苍白无力的。
看着被乘务员安排人看住三位受害者,就怕她们寻了短见,毕月心里沉重到感觉要承受不住一般。
她脱掉棉袄,默默的给罗丹穿上,而罗丹也一直僵硬着身体,眼中一片死寂般任由毕月摆弄着胳膊。
毕月看到罗丹有好多捋头发都被眼泪沾湿,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她在离开前又给罗丹梳了头发,把那个岛国产的“傻瓜”相机也重新挂在了罗丹的脖子上。
她很小声却很肯定地告诉罗丹道:
“胶卷我留下。会抓到他们的,相信我。一切也会过去的,等我们回国就会忘记。要好好活下去,等着公审那一天!”
当相机重新被挂在脖子上时,罗丹的眼珠儿才动了动。
……
毕月接过其他好心乘客递过来的干布条,捂住受伤流血的脖子,腰板挺直地站在两个车厢的中间,透过车门看着外面已然晴天白日的天空。
她不知道历史的齿轮,在她有勇气拍下那些瞬间时,已然有了变化。
她不知道会因为那些照片,让本该逃亡很多年多次作案,多次犯下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