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既答道:“世间最难测者,人心耳。”
盖勋又是一阵沉默,半晌道:“仆昔年在雒邑时,结识袁本初,此子家世、声望、器观、手段,无一不是万中之选,超人之杰,本以为兴汉者,定是此子……袁公路亦是京中难得才俊。袁氏四世五公,久享汉恩,袁氏兄弟自逃出京师,却不思图报国家,反哺社稷,竟而各聚党羽,争权夺利,为祸中原,太让人失望了。”袁术虽然率兵勤王,但另一边又派兵侵占扬州,袁绍干脆对天子不理不睬。
“……”张既哑然,当初袁氏兄弟破家徇国,声讨董卓,一时州郡蜂起,天下莫不响应,得人心至此,然而袁氏兄弟随后的所作所为,却是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
“豫州孔(伷)公绪、青州焦(和)公宰、兖州刘(岱)公山先后亡去,遂使地方成为异心者之战场,幽州刘(虞)伯安、扬州陈(温)元悌各陷危局,自身难保。短短几年,我大汉国关东各州竟然无一处不luàn……”盖勋语气满是悲凉之意。
张既斩钉截铁道:“所以能拯救天下者,非骠骑将军莫属。关东鼠辈,皆国贼也,日后必当一一剪灭,否则汉室难兴。”
盖勋颔首,遥望天际,怔怔出神……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一阵沉重的足音,由远而近,段煨披甲戴胄,来到盖勋身前,抱拳一礼道:“盖府君,士卒皆已就食完毕,随时可以出战……”段煨脸上带着一丝化解不开的疑huò,他并不清楚盖勋的意图,猜测是yù夜袭渭桥。可问题是,北线盖军加上他的五千人马,共计三万五千人,连日大战,折损数千,杨阿若带走一万三千步骑,昨日日落,盖勋又派出近万兵马连同数万民夫进bī西渭桥,如今阳陵城中,带甲只剩八千而已。盖勋企图以区区八千军力,偷袭渭桥,不能说毫无机会,但失败的几率却高达九成九。
盖勋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向段煨解释,只说让士卒做好出战准备。
段煨一头雾水的走了,盖勋随即返回书房,再度埋首公文。
半个时辰后,即寅时初,张既附耳提醒时间到了,盖勋点点头,返回后室更换甲胄,在一干人诧异地注视下离开书房,张既、傅巽等知情者紧随其后,登上阳陵城南。
初时盖勋尚能保持平静,不过随着天sè渐渐转亮,所盼之事,仍未出现,不由暗自焦急起来。张既在旁劝道:“所谓战事,历来变数极多,非人力可cào控也。”
盖勋忧道:“仆亦知其中道理,然则天已转亮,再不至,恐计难成矣。”
这时段煨终于知道详细,对盖勋向他隐瞒计划,固然有些羞恼,却也能够理解,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告知。说到底,段煨不是河朔一方的之人,势必要防一手。
盖勋等人站在城头,苦盼许久,心都要盼碎了,直至红日初升,方才在渭河上看到舰队的身影。盖勋毫不迟疑,立刻命段煨率领整装待发之八千甲士,配合水军,跨渭桥而南。同时派人传讯西南十数里外的近万盖军,即刻渡河抢攻,阻其援军。
……
颜良击斩司马张亮后,率领部曲,以锥形阵继续狂飙突进,锋不可当,大有把联军大阵从中劈成两半的架势,而后方盖军将士,亦是越战越勇,喊杀震天,翻江倒làng般连续冲击对手阵线。
僵持片刻,联军渐渐感到不支,节节倒退,很快便出现逃兵,开始是一两人,然后是成什成队的逃跑,最后演变为后军整体大逃亡,前军后继无援,旋而亦被击溃。
颜良脚步不停,带着数以千计的前锋战士死死追在败兵身后,大砍大杀。
联军士卒偶尔有返身死战者,皆不能持久,眨眼间就被luàn矟捅死、luàn刀分尸,更多的还是不管不顾,埋头拼命逃跑,只恨爹妈为何只生下两条uǐ。
逃亡途中,联军死伤极其惨重,一具具由尸体铺就的地面,从河岸一直向内延伸,几达虎圈大营,比正面作战付出的伤亡还要多出数倍不止。如果他们据守河岸,死战不退,虽然未必可以挡住盖军,但后者要想吃下他们,定也要崩掉几颗牙齿。可惜,道理大家都懂,却不会这么做,这是战争,不是谁都有舍弃xìng命的决心。
虎圈大营已是历历在目,颜良仍旧不退,竟而掩杀溃卒,直接和数倍于己的援军步卒狠狠撞上。
颜良xìng格中有很多弱点,比如骄豪、恃勇、气狭,堪称领兵者之大忌,不过他却不鲁莽,相反非常jīng明,他之所以以少击多,一来是为大军登陆拖延时间,二来虎圈大营数#233;ndòng开,汉胡骑兵源源不断杀出,他若敢退,眨眼的工夫就会被敌骑冲溃。而与敌军缠斗,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两翼敌骑就算想打,也打不着。
“杀……”颜良敌阵,所向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