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是怎样褪去外皮的蝰蛇
<small>是怎样盘踞,让人恶心
<small>伸展着柔软喉咙的小毒蛇
<small>来抚慰你,福斯汀?
福斯蒂娜·克蕾尔进入阿琳刚刚离开的房间。褐色的地板上,铺着一张白色的软毛地毯。白色窗帘遮住了窗户。抽屉漆成了鲜黄色。白色壁炉上摆着黄铜烛台与用宾州杨梅制成的芳香绿蜡烛。高背椅和靠窗座位上,盖着紫花绿叶图案的乳白色棉布。这些色彩就像春天早晨一样明快,但是,床铺并没有整理,废纸篓里也是满的,烟灰缸里盛满了烟灰和烟头。
福斯蒂娜·克蕾尔关上了房门,穿过房间来到靠窗户的座位旁边,上面放着一本敞开的书。她疯狂地迅速翻页。门上响起了敲门声。她合上书本,把它塞入一个垫子下面,并弄平垫子,使其看起来并没有被动过。
“请进!……”
门口的女孩儿,像是刚刚从一页明亮的古阿拉伯手稿中缓步走出来。她就像骑在母马上的、那些两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波斯女子一般,眼神深邃,皮肤白晳,动作敏捷,并和她们一样苗条。她也许能够优雅地披戴她们那玫瑰金色的锦缎。但美利坚的气候与二十世纪的时代,使她的装束变成了一条整齐的灰色法兰绒裙子与一件松绿色的毛衣。
“福斯蒂娜,这些希腊服饰……”她停住了,“出了什么事儿?”
“进来,请坐,”福斯蒂娜·克蕾尔热情地招呼着,“那正是我想问你的。”
另一名女孩儿无声地遵从了。她没有坐在扶手椅上,而是选择了窗边的座位坐下。
“要香烟吗?”
“谢谢。”
福斯蒂娜·克蕾尔缓慢而准确地,把烟盒放回桌上:“吉塞拉,我怎么了?”
吉塞拉谨慎地回答:“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福斯蒂娜·克蕾尔用干涸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一定听说了,关于我的传闻吧。她们在说什么?”
长长的黑睫毛,极为方便地遮掩了眼睛。当吉塞拉再次抬起双眼,她的凝视中充满了暧昧。她一只手朝旁边的窗帘,做了一个小手势,引起了一串烟。
“坐下来,放松点儿,福斯蒂娜。你不会真的认为,我有机会听说传闻吧?我还是一个外国人,还是以难民的身份,来到这里的。没有人会相信外国人——尤其是难民。这其中很多人都不合群,以及不受欢迎。我在这里并没有亲密的朋友。”吉塞拉说,“学校接纳了我,是因为我的德语语法很好,而我的维也纳发音,比起那些柏林人的发音,更令美国人满意。但是我的名字,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在战后迅速带上了令人不快的含义。因此……”她耸耸肩,“我几乎不在茶会和鸡尾酒会上花时间。”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福斯蒂娜·克蕾尔放松地坐下了,“让我说得更直白一些吧:你有没有听说什么,关于我的谣言?”
吉塞拉优美的嘴型,被她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这种表情,我们的朋友称之为“个性”,而我们的敌人则称之为“倔强”。她简略地回答:“没有。”
福斯蒂娜·克蕾尔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听过呢!”
“为什么?你希望人们对你说长道短?”
“不,不过,既然她们在说长道短,我希望她们会跟你谈论这些话。因为你是我唯一可以询问的人,是唯一能够告诉我,谁说的以及说了什么的人,也是我在这里,结交的唯一真正的朋友。”她因为突然胆怯而脸红了,“我可以称你为我的朋友吗?”
“当然。我是你的朋友,而且,我希望你也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对这件事依然很迷茫。是什么使你认为,有关于你的流言?”
福斯蒂娜·克蕾尔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我已经被——学校解雇了。事情就是那样。”
吉塞拉吃了一惊:“但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莱特富特夫人不肯对我解释。除非你能够拖出一大段,关于我不适合布里尔顿模式,这种陈词滥调的解释。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福斯蒂娜·克蕾尔吐出最后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了。
吉塞拉前倾着,握住了福斯蒂娜的手。那是个错误。福斯蒂娜的表情扭曲了。眼泪从她的眼中涌出,仿佛有双残忍的无形之手,正胁迫着眼泪离开她的眼球。
“那并不是最糟糕的。”
“什么是最糟糕的?”
“我身边的一切都不对劲。”这些话从福斯蒂娜的口中涌出,仿佛再也无法止住,“我察觉这些,已经有一些时间了。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其中有各种各样的迹象,甚至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